(中國海洋大學管理學院山東青島266100)
我國正面臨產能過剩、高端產品供給不足等供需結構性失衡問題,企業只有加大技術資本投入力度,提高供給產品的質量和效率,才能不斷維持和提高自身的市場競爭能力。然而,技術資本受到企業制度和管理等因素的制約。技術資本投資決策是董事會重要的投資決策,獨立董事作為董事會的重要成員具有明顯優勢,且因其獨立性,在決策中發揮重要的監督、咨詢作用。不同背景的獨立董事在評估投資方案的收益和風險時具有不同的視角,何種特質的獨立董事在決策時更有助于企業技術資本的積累,是本文探究的首要問題。獨立董事治理作用的有效發揮,離不開公司股權性質的安排和治理環境的改善。我國的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的治理環境和經營目標存在差異,國有企業在技術資本投入資源、公司治理機制方面更具優勢,而非國有企業在經營效率、技術市場反應速度方面更具優勢。
因此,本文試圖選取我國制造行業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探討獨立董事性別、專業背景和薪酬水平與企業技術資本之間的關系,并以產權性質為分組依據,考察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中獨立董事治理作用發揮的差異。本文的主要研究貢獻在于:第一,豐富了獨立董事背景特征與技術資本的相關研究,本文從技術創新產出的視角檢驗了獨立董事背景特征差異的影響。第二,結合我國產權性質的差異,探究不同產權制度下獨立董事背景與技術資本關系的差異。
心理學研究表明,女性在面臨不確定性時往往行為更加謹慎,相關學者主要以此為基礎,分別從董事會結構多元化需求、女性特質對公司經營管理決策的影響等方面展開研究。曾萍、鄔綺紅(2012)認為女性高管能夠提高團隊異質性,對于企業技術創新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祝繼高等人(2012)研究表明,金融危機期間的過度投資公司中,女性董事比例高的公司投資水平下降的更快;王清、周澤將(2015)認為女性高管更加厭惡風險,顯著降低了R&D投入;葉紅雨、付升(2016)認為女性董事與企業技術創新顯著負相關。由上可知女性獨立董事對于技術創新的作用尚未有統一結論,有正相關論、負相關論甚至無關論。
基于女性獨立董事風險規避假設,女性獨立董事在面臨不確定性大的投資收益時更加謹慎,會綜合考慮各種因素進行論證。同時,技術資本投資活動本身具有前期投入大、研發成果不確定性大等特點,因此,女性獨立董事在面臨技術資本投資決策時,會持有更為保守的態度,使得企業不能及時把握技術創新的變化和投資需求,可能導致企業喪失技術資本積累的時機,為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限定其他條件,女性獨立董事比例與企業技術資本負相關。
我國獨立董事的任職要求較高,技術背景的獨立董事占比較大,主要包括機械、冶金、工程、醫藥、化工等領域的科研與實務專家。馮根福、溫軍(2008)認為獨立董事由于擁有不同的知識背景和技能經驗,能夠擴大董事會的視野,有利于發現前景良好的創新機會。胡元木的相關研究發現,技術獨立董事能夠顯著提升公司R&D產出效率;在研發過程中,技術獨立董事能夠有效抑制大股東的利益侵占行為;研發活動具有高風險,技術獨立董事能夠利用自身技術優勢,及時識別管理層的機會主義行為,監督R&D費用操控行為。
技術背景的獨立董事,為企業提供更多的專業性技能、知識和經驗,易于發現更多的技術資本投資機會,有利于企業高質量的技術資本投入。一方面,基于理性經濟人的假設,經理層在制定技術資本的研發投入決策時,可能會利用其管理權限在研發活動中追求個人利益,損害公司利益;同時,大股東也會利用研發活動謀取私人利益。技術獨立董事能夠對技術資本的項目合理性、科學性進行有效的評估和鑒定,起到監督作用。另一方面,技術獨立董事可以有效發揮咨詢作用,有助于發現更多有利的技術資本投資機會,從而提高董事會的決策質量,為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限定其他條件,技術獨立董事比例越高,越有利于公司技術資本的積累。
自我國2001年正式推出獨立董事制度起,獨立董事對于解決兩權分離下股東與經理層沖突、大股東與中小股東沖突的治理效應就受到學者廣泛關注。相關研究表明,獨立董事也存在代理問題,應給予必要的薪酬激勵。王永明、宋艷偉(2010)研究發現:獨立董事的薪酬越高,公司的創新投資投入程度會越高。鄭志剛等(2017)研究發現,獨立董事薪酬水平高能夠顯著改善上市公司績效,原因之一是受到充分薪酬激勵的獨立董事,會更加積極參加會議,從而履行其監督職能。以上文獻表明獨立董事薪酬的激勵作用,但也有學者關注了獨立董事薪酬的不利影響。唐雪松等人(2010)發現獨立董事薪酬越高,表達否定意見的可能性越低。
獨立董事與股東存在委托代理關系,基于理性經濟人的假設,獨立董事也會在成本與收益間進行衡量。獨立董事往往身兼數職,參與董事會決策討論,需要一定的時間保證。獨立董事需要提前獲取相關信息,保證一定的參會率,才能更好地與公司內部人溝通。同時,獨立董事也因信息不對稱等面臨決策失誤或監督不力的風險,也要承擔一定的責任。因此,獨立董事的薪酬越高,越有利于調動其參與公司決策的積極性。一方面,能夠更加積極地監督管理層,發現技術資本投資方案的問題;另一方面,能夠投入更多時間分析企業投資方案,提供更加專業的咨詢,提高研發決策的合理性,有利于技術資本的積累,為此,本文提出假設:
H3:限定其他條件,獨立董事薪酬水平越高,越有利于公司技術資本的積累。
我國的企業從產權性質的角度可以劃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在企業目標、公司治理方面均存在差異。就技術資本投資而言,國有企業具有明顯優勢。一方面,國有企業的技術研發資源豐富,擁有高素質的研發人員、相對充足的研發資金和多元化的融資渠道。因此,國有企業更容易進行技術資本投資,減少因資金不足等問題導致的前期研發風險。女性獨立董事更加具有風險規避的傾向,在國有企業研發資源充足的前提下,更加考慮研發項目的收益性和可行性,從而減少了對技術資本的抑制作用。相反,在非國有企業中,因研發資源的欠缺會更加持有謹慎態度,從而在技術資本投資決策中更加保守。另一方面,國有企業具有管理優勢,對技術資本投資決策的風險控制能力更強。國有企業的獨立董事的專業技能的考量以及薪酬水平的制定更加科學合理,有助于發揮技術獨立董事的作用,薪酬水平的激勵效應也更加明顯。因此,在國有企業中,不同背景的獨立董事對于技術資本的促進作用更加顯著,抑制作用會得到弱化,從而有助于技術資本存量的積累。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
H4:限定其他條件,在國有企業中,女性獨立董事對技術資本的抑制作用不顯著。
H5:限定其他條件,在國有企業中,技術獨立董事對技術資本的促進作用更顯著。
H6:限定其他條件,在國有企業中,獨立董事薪酬對技術資本的促進作用更顯著。
本文以我國滬深兩市2009—2015年A股制造業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并剔除了以下樣本:(1)處于ST等非正常交易狀態的樣本;(2)從事金融、保險等行業的樣本;(3)相關數據不完整的樣本。本文對連續變量進行了 1%—99%分位的縮尾處理,數據的主要來源為滬深證券交易所和國泰安(CSMAR)數據庫,使用EXCEL和STATA 13.0進行數據整理與分析。
本文的主要目的是探究獨立董事背景與技術資本之間的關系,以及不同產權性質下兩者的關系,現構建以下模型對相關假設進行檢驗:

其中,M代表解釋變量,模型1為FEMALE,模型 2為 TEID,模型 3為COMP;為驗證 H4、H5 和 H6,將模型1—3以產權性質進行分組檢驗。其中,β0為常數項,Control variables為一系列控制變量,具體定義見下頁表1,ε為殘差。
1.被解釋變量。本文從產出角度考察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借鑒以往學者關于技術資本的定義,即技術資本(TC)=(專利+專有技術+非專有技術+軟件)/期末總資產×10。
2.解釋變量。(1)女性獨立董事比例(FEMALE):女性獨立董事人數/獨立董事總人數。(2)技術獨立董事比例(TEID):借鑒胡元木(2012)對于技術獨立董事的定義,技術背景的標準如下:該獨立董事畢業于技術性較強的專業或擁有研發、技術崗位的工作經歷,或具有技術類相關職稱。企業至少擁有一名技術獨立董事,則賦值為1,沒有,則賦值為0。(3)獨立董事薪酬(COMP):以上市公司獨立董事平均薪酬的自然對數作為代理變量。
3.控制變量。根據相關文獻,結合影響技術資本的相關因素,本文選取以下控制變量:公司規模(SIZE)、負債水平(LEV)、有形資產比率(RTA)、盈利能力(ROA)、市場競爭程度(MC)、產權性質(SOE)、股權集中度(TOP)、董事會規模(BSIZE)、獨立董事比例(IND)。同時,本文引入年度啞變量以控制年度效應的影響。
表2列示了描述性統計結果。樣本企業技術資本(TC)的均值和中位數分別為0.043和0.012,標準差為0.082,技術資本(TC)為放大 10倍后的統計值,因此,樣本企業的技術資本(TC)僅占總資產的0.43%,表明樣本企業整體技術資本存量過低,創新能力明顯不足。女性獨董(FEMALE)均值為0.164,表明樣本企業中女性獨董平均比例為16.4%。技術獨董(TEID)的均值為 0.255,極值差和標準差分別為0.667和0.221,表明不同企業的技術獨董比例存在一定差異。獨董薪酬水平自然對數的均值為10.920,標準差為0.415,表明不同企業的獨董薪酬水平存在一定的差異。對于控制變量,公司規模(SIZE)的標準差為1.131,總體差異較大;其他數據總體差異不明顯。

表1 變量定義表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由下頁表3回歸結果可知,模型1中技術資本 (TC)與女性獨董比例(FEMALE)在5%水平下顯著負相關,表明女性獨立董事比例越高越不利于企業技術資本存量的增加,假設1得到驗證。
模型1的非國有企業樣本中,技術資本 (TC)與女性獨立董事比例(FEMALE)在10%水平上顯著負相關,在國有企業中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假設4得到驗證,表明國有企業的治理機制更健全,能夠弱化女性獨立董事在技術資本決策中的不利影響。
模型2中,技術資本(TC)與技術獨董比例(TEID)在5%水平下顯著正相關,技術獨董比例越高,技術資本投資決策越合理,從而促進技術資本存量的增加,假設2得到驗證。模型2的國有企業中,技術資本(TC)與技術獨董比例(TEID)在5%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在非國有企業中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假設5得到驗證,表明在國有企業中,技術獨立董事在技術資本決策中的作用更大。
在模型3中,技術資本(TC)與獨立董事薪酬(COMP)在 1%水平下顯著正相關,表明獨立董事薪酬具有激勵作用,假設3得到驗證。在模型3的分組檢驗中,技術資本(TC)與獨立董事薪酬水平(COMP)在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中均顯著正相關,表明獨立董事薪酬水平的激勵作用不受產權性質的影響,假設6未得到驗證,原因可能是我國獨立董事的薪酬主要形式為固定年薪制,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的年薪水平差異不大,因此激勵效應差異也不明顯。

表3 回歸結果
本文采用我國滬深兩市制造業A股上市公司 2009—2015年財務數據,實證檢驗了獨立董事背景、產權性質與技術資本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1)對于全樣本而言,女性獨董比例與技術資本顯著負相關,技術獨董與技術資本顯著正相關,獨立董事薪酬水平與技術資本顯著正相關。(2)區分產權性質的影響,在國有企業中,女性獨董對于技術資本的負向影響不顯著,技術獨董對技術資本的正向作用顯著,表明國有企業良好的治理機制和資源優勢,有助于發揮獨立董事對技術資本積累的正向促進作用,同時抑制不利影響。獨立董事薪酬水平與技術資本的關系不受產權性質的影響,均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
通過本文的研究可以得到以下啟示:我國的技術資本水平與國外相比仍處在較低水平,企業應重視技術資本的投資,加強技術資本的轉化力度,不斷提高自主創新能力;同時,應重視完善公司治理機制,充分發揮獨立董事在技術資本決策中的作用。最后,非國有企業應更加重視公司治理環境對獨立董事制度的影響,可以通過引入國有股權、健全公司治理機制的設計等方式提高獨立董事在技術資本決策中的地位和作用,不斷提高技術資本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