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擔保對上市公司審計費用及審計意見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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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會計學院 湖北武漢430073湖南商學院會計學院 湖南長沙410205）

一、引言

公司對外擔保是指公司用其資產或者公司信譽為第三方公司的債務提供保障的一種方式，當債務人到期不能償還債務時，擔保公司必須按約定替債務人償還債務或承擔與擔保相關的責任。提供擔保業務能給公司帶來擔保業務收入的同時，也可能給上市公司帶來一定的風險。相關學者研究發現有不少上市公司因為提供擔保業務而使公司自身的財務狀況受到嚴重影響，例如可能要替被擔保公司償還擔保的資金，這會使得該公司的資金大幅度地支出并導致資金不足。還有些對外擔保可能會成為實際控股人轉移公司內部資金架空公司的手段，并以此強行占有中小股東的股份，毫無疑問這會使中小股東遭受財產損失。目前許多研究注意到公司對外擔保給企業帶來風險的提升，并且對公司未來業績及利益相關者關系產生影響，但公司對外擔保給企業帶來的風險及未來業績的變化會傳導到審計市場嗎？隨著我國審計理念的完善和新審計準則的制定，風險導向審計深入人心，這要求注冊會計師在審計過程中要更加注重對被審計對象的風險評估以及風險控制。注冊會計師進行年審時需考慮被審計單位的各類經濟業務并分析評價影響經濟業務的各種因素。上市公司存在的一些高風險擔保業務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該公司的經營與財務風險，審計人員在進行年報審計時是否會注意到這種風險存在從而影響其審計成本估計與審計意見判斷呢？

為了分析公司對外擔保業務對審計費用和審計意見是否產生影響，本文選取了2010—2016年上證A股公司的財務年報數據以及審計報告作為樣本，通過觀察這些公司對外擔保的情況，實證檢驗上市公司當年對外擔保業務對該公司審計費用及審計意見的影響，發現注冊會計師會對提供對外擔保業務的上市公司收取更高的審計費用，存在高風險對外擔保的上市公司被出具非標準無保留意見的概率也會更高，證實了注冊會計師對公司風險導向審計執行的有效性。

二、理論分析與假設

（一）對外擔保與審計費用

隨著風險導向審計的實施，注冊會計師對被審計單位進行審計時會更加注重對企業審計風險的評估，同時注冊會計師也會增加相應的審計程序來應對企業可能存在的財務風險對審計風險的影響。對非主營擔保業務的公司來說，規模過大、高風險的對外擔保很容易增加公司的財務風險或者引起更為嚴重的財務危機，同時對外擔保可能需要企業對或有負債與未來損失進行估計與計量，從而引起財務報表錯報風險的增加。因此，對于對外擔保業務的存在會增加審計業務的風險，審計人員為了使總審計風險維持在一個可接受的低水平內，只有增加審計程序擴大審計范圍才能應對風險的提升，這不可避免會提高審計成本，所以審計費用也會隨之增加。根據現有學者的研究發現，審計收費主要受被審計單位和會計師事務所兩個方面的影響。對外擔保的影響主要屬于第一種影響因素。對外擔保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可以分為兩方面，一方面，當上市公司發生了對外擔保業務時，需要審計師對所發生的對外擔保進行檢查并評估該對外擔保是否存在高水平重大錯報風險的可能性，而且還要分析評價對外擔保所帶來的風險對最后出具的審計報告的影響是否重大。因此存在對外擔保的上市公司必然會導致注冊會計師增加審計程序，增加審計費用。張繼勛、陳穎和吳漩（2005）發現，上市公司對外擔保規模與審計收費呈正相關關系，這說明了上市公司提供的對外擔保規模越大，審計費用也會隨之增加。李嘉明（2016）通過研究發現，會計師事務所會對存在對外擔保的上市公司收取更高的審計費用，并且審計費用隨擔保規模的變化而變化，兩者是正相關關系。為此，本文提出了第一個假設：

H1：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注冊會計師會對存在對外擔保的上市公司收取更高的審計費用。

另一方面，由規模過大、高風險的對外擔保而引起的財務風險會提高被審計單位經營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會提高公司的經營不善面臨資金鏈斷裂或者破產的風險，從而可能導致注冊會計師發表不恰當審計報告的概率變得更高，研究發現，存在未決訴訟的公司被收取更高的審計費用。企業的經營風險增加會提高企業重大錯報風險，審計人員為了保證總審計風險保持在可以接受的低水平范圍內，只能降低檢查風險。而降低檢查風險只能通過增加審計程序和擴大審計范圍等途徑得以實現，增加審計程序和擴大審計范圍會增加審計成本，注冊會計師在保證自身利益不受損害的前提下會向被審計單位收取更高的費用。

對外擔保的風險主要是如果被擔保公司無法償還債務，提供擔保的上市公司必須承擔所擔保的債務賠償。因此，對外擔保的擔保金額越高，企業所對應的潛在債務也越高，隨之面臨的擔保風險也會增加，被審計單位的審計風險也隨之增加，注冊會計師收取的審計費用也會提高。根據上面的分析，本文提出了第二個假設：

H2：在控制其他條件都不變的情況下，上市公司對外擔保規模越大，審計費用也越高。

（二）對外擔保與審計意見

擔保具有一定的社會經濟作用，但也會面臨擔保風險，對外擔保主要是大股東、實際控制人和關聯方之間的交易，這很容易成為他們架空公司資產轉移公司利潤的手段。注冊會計師接受業務對被審計單位進行風險評估時，需要全面地了解被審計單位的經營狀況。企業經營不善導致的風險可能是影響注冊會計師出具審計意見的重要因素，大規模、高風險的對外擔保可能帶來公司經營的不確定性，導致財務報表發生錯報風險，因此對外擔保是影響注冊會計師出具審計意見的重要因素之一。為了分析對外擔保是如何影響注冊會計師出具的審計報告，本文提出了第三個假設：

H3：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存在對外擔保的上市公司更可能被出具非標準無保留審計意見。

如果不能合理控制上市公司的對外擔保行為，對外擔保總額會不斷增加，對外擔保的風險也會增加。從統計的國內上市公司對外擔保情況和已有的學者研究結果來看，目前我國上市公司對外擔保存在許多問題。提供對外擔保的上市公司數量非常多，其中擔保規模和金額也都非常大，因此一些上市公司承擔的財務風險也非常高，最重要的一點是還有許多公司存在惡意擔保行為。提供連續對外擔保也是上市公司存在的問題，擔保市場存在的問題急需解決。這些不正常的擔保行為無疑會增加對外擔保的風險。

從《上市公司章程指引》（證監發[2005]120號）和證監會出臺的上市公司對外擔保相關規定來看，擔保的高風險主要來自于上市公司和被擔保公司兩個方面。一方面，當上市公司擔保規模過大或者對外擔保金額占凈資產的比例較高時，表明企業潛在的負債增多，一旦被擔保公司不能如期償還擔保金額，上市公司就必須替被擔保公司償還，上市公司可能會面臨財務危機。注冊會計師對這些上市公司進行審計時應重點關注高風險擔保所帶來的財務與經營風險。另一方面，被擔保公司無法按時償還擔保的債務也是引起上市公司擔保風險的主要原因。如果被擔保公司資產負債率過高而導致資金鏈斷裂，從而不能按時償還其擔保債務，被擔保公司不能償還的擔保債務就需要上市公司自己承擔，如果該擔保的規模巨大就很容易出現財務危機。注冊會計師接受審計業務時如發現該上市公司存在對外擔保，注冊會計師可能會增加審計程序擴大審計范圍來評估檢查這些擔保業務是否存在高水平的重大錯報風險的可能性。高風險對外擔保會使公司承擔較高的法律風險，而法律風險不僅會顯著增加其審計費用，也會導致注冊會計師出具非標意見的概率。為了研究高風險對外擔保會如何影響注冊會師出具的審計報告，本文提出第四個假設：

H4：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上市公司提供高風險擔保更可能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

本研究選取了2010—2015年部分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交易的A股公司作為研究對象，剔除了審計報告數據不完整的上市公司。經過篩選后共得到樣本5 542個。樣本公司的全部數據都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的CSMAR“經濟金融數據庫”，主要使用的統計軟件為EXCEL 2010，使用的數據分析軟件為SPSS 19.0。

（二）變量解釋

1.因變量。（1）審計費用。審計費用為上市公司當年度“審計費用總額”的以 10 為底的對數[log10（fee）]。（2）審計意見。審計意見為第二個因變量，當該年度審計報告中審計意見為非標準無保留意見時取值為1，否則為0。

2.自變量。本文設置的自變量分別為對外擔保、擔保規模、高風險擔保。自變量中對外擔保主要是判斷上市公司是否存在對外擔保，對外擔保是一個虛擬變量，當上市公司存在對外擔保時取值為1，不存在時為0。擔保規模是判斷擔保規模大小的自變量，它的取值為財務報表中披露的擔保總金額占凈資產的比重。高風險擔保是判斷企業是否存在高風險擔保的虛擬變量，當上市公司存在高風險對外擔保時取值為1，不存在時為0。上市公司高風險擔保主要是相關文件或證監會規定的要經股東大會審批的擔保情況。只要上市公司有一種需經股東大會批準的擔保，就認為公司可能存在高風險擔保。

3.控制變量。研究顯示，上市公司資產規模、子公司個數、行業類型、虧損情況、審計意見類型等都會影響審計費用。為了更準確地研究對外擔保對審計費用及審計意見的影響，借鑒其他學者的研究，并結合本文的相關問題設置了一些控制變量來控制這些因素對審計費用和審計意見的影響。具體包括：（1）上期審計意見。當上期審計意見為非標準審計意見時，會影響注冊會計師的審計目標，會擴大審計范圍或增加審計程序。（2）事務所規模，是否是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一般來說“四大”更容易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四大”收取的審計費用也會相對更高一些。（3）企業的盈利情況，當企業處于虧損狀況時，表明企業經營不善或者上年度遇到了較大的財務危機，這說明該公司有較高的經營風險，審計項目經理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的概率會增加。資產負債率、流動資產比率、應收賬款比率，這些指標都能顯示出上市公司的償債能力，當該公司的資產負債率過高或者應收賬款比例過高時，說明該公司貨幣資金不足，資金運轉周期過長。而這些問題會造成流動資產比例過低，會引發公司的財務危機。所以存在上述情況時，審計人員一般會擴大審計范圍，從而影響審計費用。具體變量如表1所示。

（三）模型設計

為分析上市公司發生的對外擔保以及其規模對審計費用的影響，本文采用修正后的Simunic模型來驗證假設1和假設2，假設1由模型 （1）驗證，假設 2 由模型（2）驗證，模型（1）和模型（2）分別如下所示：

模型（1）和模型（2）分別是研究對外擔保和擔保規模兩個自變量對因變量審計費用的影響。控制變量的設置利用了以前學者的研究結果，資產負債率、盈利情況、資產報酬率都反映了公司的經營情況，比如上市公司資產負債率是多少，該上市公司是否存在虧損，該上市公司的資產報酬率是多少。資產負債率、應收賬款比率、流動資產比率和上期審計意見則顯示了與公司有關的各類風險，如果該公司資產負債率過高，說明該公司負債過高，有資不抵債的財務風險，也會有因資金嚴重緊缺而破產的風險。上期的年審報告會影響當期審計費用。如果上期的年審報告是非標準審計意見，審計項目經理為了維持當期低水平的審計風險可能會重新制定審計目標并擴大審計范圍及增加審計程序，這會增加審計成本，為了保證自身利益，注冊會計師會要求更多的審計收費。年度報表中有太多無法收回的應收賬款或者貨幣資金太少，都說明該單位資金周轉速度較低，可能存在問題，這也會引發該公司的經營風險，企業的經營管理存在問題會增加審計業務的風險。

表1 變量定義表

為了證實上市公司對外擔保是否會影響審計意見，筆者參考前人的研究，設計了模型（3）：

上市公司如果存在高風險擔保行為，很可能引起財務危機，這會影響注冊會計師對審計業務的風險評估，也會對審計意見產生影響。對于高風險對外擔保會如何影響注冊會計師發表的審計意見，筆者設計了模型（4）來證實假設4：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分析

下頁表2是描述性統計分析出的數據，從表2中的數據可以得出以下結論：（1）審計費用的均值為 5.84，即約為70萬元，最大值為5.08，約為1 737萬元，最小值為5.08，約為12萬元，標準差為0.27，表明事務所收取的審計費用普遍較高。（2）審計意見的均值為0.04，標準差為0.204，說明注冊會計師發表的非標準審計意見比較少。（3）對外擔保的均值為 0.55，說明在統計的數據中有超過一半的上市公司提供了對外擔保業務。（4）高風險對外擔保的均值為0.21，這表明有21%的上市公司發生了高風險擔保業務。在我國，上市公司提供對外擔保已經成為了一種非常正常的融資行為，而提供對外擔保的上市公司中有將近40%的上市公司存在高風險擔保，這說明高風險對外擔保漸漸成為了一種融資趨勢。（5）在對所有存在對外擔保的公司進行統計時，發現擔保規模的均值為19.20%，最高值是126.174，最小值是-17,94，并且擔保規模的標準差為2.62，這些數據表明上市公司對外擔保規模普遍比較大，而且存在非常大的差距。有些上市公司對外規模已經明顯超過有關上市公司對外擔保的規定，存在超高風險的擔保業務。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表

（二）相關性分析

如表3所示，對外擔保、高風險擔保和擔保規模與審計費用都顯著正相關，雙側顯著性水平都小于0.0000。在分析審計意見與三個自變量的相關關系時，筆者發現高風險擔保和擔保規模都能影響審計意見，并且高風險擔保和擔保規模與審計意見的相關系數也大于零，顯著性水平都小于0.005。而對外擔保與審計意見的相關系數為負，而且顯著性水平為0.122，這說明審計意見與對外擔保關系并不顯著。因為在存在對外擔保的上市公司中有很大一部分企業是正常的擔保，當上市公司存在高風險擔保時才可能影響注冊會計師出具的審計意見。

表3 因變量與自變量相關系數表

（三）回歸分析

因為審計費用是連續變量，本文對因變量審計費用的模型使用線性回歸模型進行回歸分析。而審計意見的取值為0和1，對因變量審計意見的模型使用二分類Logistic回歸模型進行回歸分析。

根據表4中的數據可以看出，模型（1）中回歸結果表明對外擔保的系數為0.052，在5%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在其他控制變量不變的情況下，發生了對外擔保的上市公司支付給審計師的審計費用會增加。在控制變量中，資產報酬率和資產負債率的相關系數不顯著，表明兩者不能顯著影響審計費用，流動資產比例的相關系數為-0.002，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流動資產比例與審計費用顯著負相關。其他控制變量除了資產報酬率以外，相關系數也都大于0且顯著，這說明其他控制變量都與審計費用顯著正相關。假設1通過驗證。模型（2）的回歸結果中，擔保規模的系數為0.032，在10%的水平上顯著，表明擔保規模會顯著影響審計費用。其他變量中除了資產報酬率和資產負債率顯著性值大于0.1外，剩余的都小于0.1，說明這些控制變量與審計費用都存在顯著關系。模型2顯示審計收費也會隨擔保規模的變化而變化，兩者的關系成正比。假設2通過驗證。

表4 回歸分析表

模型（3）的回歸結果表明對外擔保的系數為0.043，但不顯著，表明對外擔保并不能顯著影響審計意見，假設3未能通過驗證。我們在對審計意見進行分組檢驗時，發現實驗組與對照組的對外擔保均值并沒有顯著的差異，這說明當上市公司存在對外擔保并不會使注冊會計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因為正常的對外擔保所帶來的審計風險，注冊會計師可能會增加審計程序來降低總審計風險。擔保規模與出具非標審計意見也具有一定的正相關性。

模型（4）的回歸結果表明高風險擔保的系數為0.456，其顯著性水平為5%，這表明有高風險擔保的公司更可能被注冊會計師發表非標準審計意見，假設4得到驗證。當高風險對外擔保引起的審計風險超過注冊會計師所能承受的范圍內，注冊會計師會發表非標準審計意見。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以2010—2015年部分上證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了上市公司對外擔保情況對審計費用和審計意見的影響。研究表明：當上市公司提供正常對外擔保或高風險對外擔保時，注冊會計師會要求收更高的審計費用，審計收費也會隨著擔保規模的增大而增多。規模大、高風險對外擔保對審計意見有十分顯著的影響。當擔保規模越大、對外擔保風險越高時，上市公司被發表非標準無保留審計意見的概率越高。如果上市公司存在高風險擔保行為，注冊會計師會更加注意該公司的擔保風險。高風險擔保總額越大的公司，注冊會計師發表非標準無保留審計意見的可能性也越大。所以從上面的分析可知，注冊會計師對上市公司對外擔保有一定的控制作用。規模大、高風險的對外擔保所帶來的審計風險無法以增加審計程序擴大審計范圍的途徑降低時，注冊會計師會發表非標準無保留意見。因此，上市公司要控制擔保水平，董事會與股東大會也應發揮其監督職能，在對高風險擔保進行審議時應更加嚴格。注冊會計師應該關注公司擔保特別是巨額高風險擔保給被審計單位帶來的潛在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