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普契尼的歌劇《圖蘭朵》

劉雪芳

歌劇《圖蘭朵》是由意大利浪漫派作曲大師普契尼創作的，是一部聞名于世流傳近百年的經典名作。

一、《圖蘭朵》創作過程

如果有人問，近代意大利歌劇中哪一部在世界上受到最普遍的歡迎？其答案肯定是《圖蘭朵》。換句話說，即使去掉“意大利”這個限定詞，答案仍然會是《圖蘭朵》。因為《圖蘭朵》在上演 92 年的時間里，一直在歌劇舞合上久演不衰。

《圖蘭朵》的原作是威尼斯作家卡羅·戈濟的五幕寓言劇《圖蘭朵》。其素材取自于 17 世末流傳到歐洲的源自波斯的《仙女之箱》。關于普契尼將《圖蘭朵》譜寫成歌劇的動因，有幾種說法。有人說他是在柏林觀賞過席勒根據戈濟的戲劇改寫、由菜因哈特導演的《圖蘭朵公主》后，深受感動而決定作曲的：也有人認為是布佐尼的歌劇《圖蘭朵》激起了他的創作欲望。

1920年夏天，普契尼決定將戈濟描述男女間愛與憎的戲劇《圖蘭朵》改寫成歌劇，于是請劇作家阿達米和西莫尼著手寫作腳本。由于西莫尼在1903年寫過題為《戈濟》的戲劇，對《圖蘭朵》曾進行周密的研究，因而他成為一位意大利知名的“東方通”。普契尼在去世前的四年間，同這兩位劇作家為完成《圖蘭朵》而共同努力，對每一細節都用心地推敲。

第一幕的劇本很快完成，1921年5月起普契尼著手作曲，7月底殺青。但自第二幕起，無論是劇本還是音樂，進展都不很順利，對柳兒一角的處置也有過多次意見分歧。到后來好不容易才著手第三幕的作曲，普契尼為了使公主和卡拉夫的“愛的二重唱”場面在戲劇和音樂方面都掀起高潮更是絞盡了腦汁。1924年9月底，普契尼為劇烈的喉痛感到萬分苦惱。但仍在斯卡拉歌劇院的某一房間內用鋼琴彈奏并說明了已經完稿的部分，當時指揮家托斯卡尼尼也在場。

不幸的是，普契尼的喉痛轉成喉癌。病情迅速惡化，還未及動手術，便在11月29日告別人世，未完成的草稿則由其弟子阿法諾補筆。

此劇于1926年4月5日在米蘭斯卡拉劇院首演，由指揮大師托斯卡尼尼執棒指揮。首演之夜，當歌劇進行到柳兒為保護她所愛的主人而自刎的場面時，托斯卡尼尼靜靜地放下了指揮棒轉身面向觀眾說：“就在這里，普契尼放下了他的筆”。為了紀念普契尼，當晚演出到此便落幕了，全劇的完整演出則從次夜開始。

《圖蘭朵》是西洋歌劇中最著名的、以中國為背景的作品，圖蘭朵猜謎選親，可能是中國民間拋繡球擇婿的變形，但猜不中謎底須斬首的酷刑則恐怕是將阿拉伯的傳說與故事搬到了中國的皇城。這部歌劇也是普契尼作品中規模最大的一部，劇中王公貴族和傳說人物都登場了，雖然原作的寓言故事被發展成人世間的真情實事，但主題卻是深植于人類本性的“愛”與“憎”。

普契尼收集了許多中國民謠作為譜曲的一句動機，譜寫出效仿中國五聲音階的曲調。在群眾場面上多次出現純情可愛的“茉莉花”曲調，使中國觀眾倍感親切。在音樂方面，對旋律、節奏以及和聲與樂器音色等，都作了特別的安排。巧妙地融抒情性、英雄性、滑稽性和異國色彩于一爐，而且充分考慮到全劇的統一，人物性格和樂器音色的搭配也無比妥貼。宮廷是用銅管樂器，卡拉夫是弦樂，圖蘭朵是木管和弦樂的組合，柳兒是音色柔和的木管和弦樂獨奏，三位高官由木管、短笛和鋼片琴等形成滑稽、詼諧的音響效果。

在此劇中。異國情調的魅力同作曲家的個性相融合。但彼此互不排斥。特別是中國旋律的使用與支持它的和聲。比起《蝴蝶夫人》來更趨圓滿與成熟。一心想復仇的、冷酷的圖蘭朵公主，因愛的萌醒而變成溫柔的女性。因此，在音樂和戲劇上也很巧妙地使幻想性和現實性結合到了一起。

二、柳兒的性格特征及音樂表手段

柳兒這個角色在原作中并不存在，而是誕生于普契尼歌劇中的一位女性人物形象；同時，柳兒的悲劇也成為歌劇《圖蘭朵》中最震撼人心的情節。柳兒本應是卡拉夫與圖蘭朵的一個陪襯人物，但出于作曲家對“她”性格中許多惹人憐愛的品質和行為的偏愛，以及在音樂形象塑造上的“精耕細作”和“情由心生”，所以最終的效果是：柳兒的形象更讓人刻骨銘心。

（一）溫柔純真

普契尼力圖通過柳兒這一角色來塑造出一個溫柔純情，為愛情不惜獻出一切的女性人物形象。在歌劇中，普契尼始終緊繞這條性格主線把柳兒的形象刻畫得盡可能地生動、鮮明、感人而絕不讓其他因素來攪擾她的性格基調。

在第一幕中，作曲家所賦予柳兒和她所陪伴的鐵木耳的旋律始終是顯露出一副“愁苦的容貌”，旋律中常出現下行模進的半音繞行。這時的柳兒和落泊的韃靼老國王正處在顛沛流離、窮愁頓困的境遇之中，作曲家當然不可能讓他們唱起歡快的調子。但接下來，當柳兒與鐵木耳在異國他鄉的北京同卡拉夫主ト和文子相認后，一直暗暗鐘情于卡拉夫的柳兒有著一段非常動人的傾訴（詠嘆調《主人，你聽我說》）。她把卡拉夫視為流放途中的希望，顛沛生活中的力量，同時又擔心他的“揭榜招親”會帶來死亡的命運，使鐵木耳失去兒子，使她失去心愛的人和最珍貴的微笑……。緩緩的、溫柔的、如泣似訴的音調細致地刻畫出柳兒對卡拉夫的一片真情。她愛他、順從他、擔心他……。由富于中國風格的五聲音階（而且是鋼琴上主要為黑鍵的降G大調）所構成的旋律線，始終是純情的、柔美的，一切都為了突出她的“純”，她的“柔”，她的“善”，以使人們在后來目睹她為保護卡拉夫而抽劍自刎時感到更大的悲痛和惋惜。

（二）對愛情忠貞不渝

普契尼筆下的悲劇性女性人物，通常都是社會弱勢群體中的年輕女子。她們為愛而生，又往往為愛而死。對待愛情她們是認真、執著、忠貞不渝的。柳兒第三幕中的詠嘆調《如此秘密的愛情》就突出表現了她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品格。卡拉夫猜中了圖蘭朵的三個謎語，按規定圖蘭朵應該與卡拉夫結成連理，但公主事到臨頭卻變了卦。卡拉夫提出在第二天天明前你若猜出我的名字我就同意毀約，甚至按我未猜中的三個謎語的結果一樣，將我斬首。于是公主下令當晚全城誰也不準睡覺，并在得知柳兒與鐵木耳和不知名的王子說過話后，兇殘地把一老一少抓來，對柳兒進行嚴刑逼供。而與圖蘭朵截然相反的是柳兒為保護和營救自己所愛的人，雖受到非人的拷打和折磨，卻堅決不說出卡拉夫的名字來。對柳兒來說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她什么都可以忍受，什么都可以獻出。而對冷酷的圖蘭朵，柳兒告訴她：我愛你不知道名字的那個男人，我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絕不會說出來。

（三）為愛情獻身

柳兒臨終前的詠嘆調《公主你冰冷的心》是普契尼處在最佳創作狀態下滿懷哀痛所譜寫出的一曲“悲歌”。曲中貫穿著一種深沉的、悲痛的情緒，用五聲音階構筑起來的旋律以如泣似訴、溫婉含蓄的感情、平和從容的語氣，使人感到柳兒善良的品格和個性。雖然柳兒在《圖蘭朵》這部歌劇中對戲劇結構并沒起到推動的作用。但通過她的存在卻強烈地激發出普契尼悲劇性創作的靈感。柳兒的性格特征被普契尼的音樂抒發和揭示的一覽無余。她純情、溫柔、忠誠，為愛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因此成為全劇中最令人同情的人物。

柳兒直言不諱地向圖蘭朵指出。你的那顆冰冷的心將被他的感情融化。到那時你會愛上他而我則等不到朝霞的升起就要永遠躺下了，讓他再次獲得勝利，我已再也看不到他了！在“等不到、看不到”這里的唱句，音域向高處伸展，情緒有所激動，直到最后出現降B音的高潮。接著，柳兒奪過身旁兵士手中的短劍自刎而亡。這一詠嘆調與蝴蝶夫人臨死前的唱段有不少異曲同工之處。

《圖蘭朵》中的柳兒，在戈濟的原著中并不存在，經過作曲家的構思，柳兒成了歌劇中的一個主要角色。柳兒這個性情溫柔，忠于愛情的角色，使人再一次看到了普契尼過去塑造過的典型女性形象。她是一往情深的柔弱女性，無法擺脫命運的擺布；“在她身上，愛情與死亡。似乎永遠是一塊硬幣無法分割的正反面”，展示出善良美麗的女性被乖戾命運或邪惡勢力摧毀的過程。

柳兒的死為了愛情。為了能促成卡拉夫與圖蘭朵的愛情，柳兒甘愿犧牲自我，普契尼自然能駕輕就熟地塑造出柳兒這樣的女性形象來。不可否認，作曲家對柳兒的刻畫較之更為豐滿、更動真情，是同普契尼的好惡、愛憎、思想觀念中對東方女性的認識分不開的。

三、普契尼和其他歌劇大師對女性性格的不同刻畫

普契尼的歌劇多以女性人物為主角，為刻畫她們，他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和手段。普契尼一生共創作了十二部歌劇，幾乎在每一部這樣的作品中。都有令人難以忘懷的女性人物形象從他筆下誕生并走上舞臺。雖然普契尼在這些歌劇中塑造的女性人物不能夠包羅萬象，但至少就其視野與能力之所及，創造出了一系列既性格鮮明又最令人同情的女性形象。其中《曼儂·雷斯科》、《藝術家的生涯》、《托斯卡》、《蝴蝶夫人》、《圖蘭朵》等作品中的曼儂·雷斯科、咪咪、托斯卡、蝴蝶夫人、柳兒等人物，都早就在世界范圍內深入人心，成為不朽的歌劇人物形象。

同其他歌劇大師相比較，普契尼對悲劇型人物的刻畫特點非常突出。在西方歌劇長廊中，莫扎特以塑造喜劇性女性見長，如《費加羅的婚禮》中的蘇珊娜、《唐·喬凡尼》中的翠利娜、《女人心》中的黛絲碧娜等等，這些女性多有機智聰明的性格特點、多有歡快的喜劇式的結局。比才筆下的女性人物是卡門、她的桀驁不馴以及敢做敢為，有著同普契尼筆下的女性人物完全不同的性格特征。威爾第的歌劇多以重大的歷史事件為背景，除塑造出一系列男性英雄人物外，其女性人物形象類型甚為多樣，有貴族、女奴、妓女等等；其《茶花女》中的維奧萊塔、《奧賽羅》中的苔絲德蒙娜等，都為情感悲劇型女性，雖與普契尼歌劇中的女性人物性格有所相似，但整個來看，威爾第的歌劇反映社會生活更為廣闊，思想更為深刻，普契尼便稍有局限；但換個視角來看普契尼的歌劇雖然未能表達深刻的社會主題，但他從生活中所提取出來的女性人物，都有鮮明的性格、曲折的遭遇和惹人同情的方面，她們能被觀眾接受，并為之一掬同情之淚。普契尼擅長刻畫的是纏綿悱惻的戀情，溫溫柔親切、哀婉動人生死離別的感情狀態和戲劇性的氛圍。在這一領域里，他是無與倫比的大師。

參考文獻：

[1]科貝著，張洪島編譯：西洋歌劇故事全集[M].人民出版社，1984：121—124.

[2]張弦著.西洋歌劇名作解說[M].人民音樂出版社，1992.3：128—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