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文
徐志先的新婚第一夜,是在地窩子里過的。
這一夜有點來之不易。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對這個新婚之夜看得特別重。林二黑也是。自打兩個人下了地窩子,林二黑就一直是傻呵呵地笑。
他笑的時候牙齒雪白,烏黑的大眼睛釋放出一種醉迷迷的光。這醉迷迷的目光,讓徐志先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
“你冷嗎?”林二黑把列寧裝軍大衣披在她身上。
“不冷。”
“今晚上我保證不讓你冷著?!彼幟氐貨_她笑,整個臉便湊了過來。
她的心怦怦地跳著,手卻本能地擋了一下,“瞧你急的,你不怕有人看見?”
“怎么會呢?”說出這話的同時,他和她都開始望著那個掛著的爛麻袋片子。那個爛麻袋片子哨兵一樣忠實地遮擋著地窩子的入口,雖然入口上面也已經擋了個木頭簾子。那個爛麻袋片子是兩個麻袋剪開接在一起的,其中一個曾經爛過兩個洞,不知被前面哪一位住過的女人縫補了兩個粗布補丁,那兩個黑補丁就像兩個大眼睛,這讓徐志先總感覺有人在偷看。
“你把咱們那兩個洗臉盆放在簾子下面?!?/p>
林二黑老老實實走過去把地窩子東北角兩個蘇聯產的大鐵盆拿過來倒扣在了麻袋片子下面。
“你把咱倆的水壺挎包放在盆子上?!?/p>
林二黑又老老實實從地窩子東南角拎過來兩個挎包兩個水壺,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摞在盆子上,然后扭過頭狡黠地看著她:“這樣可以了吧,外面的人就是趴在下面往上看,也不會看見我們了?!?/p>
她不說話了。雖然那麻袋片子下面還有三四公分的縫隙,但除了鋪的蓋的,她可是把他們兩個人的全部家當都用上了。
“過來吧?!彼邼卣f。
他像一個孩子似的跪在了她的腿邊。他瘦削的臉棱角分明,頭發有些長,透著馬提燈橘紅色的光,她感到他的兩只眼睛就像燃燒的兩團火,她幾乎被這火熔化了。
“吹燈吧。”她有一些緊張。
他沒有吹燈,倒是快速地脫掉棉袱,露出了結實黝黑的肌肉,露出了那份狂野和激情,在用目光傳達了瞬間的探尋之后,他便滿臉漲紅地抱住了她。
她緊閉著雙眼。這一次,她真的感到有一團火整個籠罩了她。這團火越燒越旺,實實在在的,她覺得自己也已經被點燃了,自己的整個生命都被點燃了。突然間她感到有一叢火焰倏地亮了一下,像是打火石猛地被劃著了,她“啊”一聲叫了出來。
半晌之后,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見馬提燈的光一閃一閃的有節奏地跳動著。
等一切都平靜了,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岸嗪冒?。”撫弄著心上人濃密的黑發,她默默地對自己說。
睡了快一年的地窩子,今天是第一次覺得這么舒坦。地上鋪的同樣是抬把子,抬把子的上下同樣也只是墊了些亂草,但今夜的感覺卻是那么的不同。抬把子是哈薩克牧民用來抬東西的工具。兩根木棒,用樹條子一編就是一個抬把子,只是他們這個被用作床的抬把子,相對要長而且要寬一些。
過去是一個人睡一個抬把子,現在是兩個人睡一個抬把子。想到這兒她羞赧地笑了。
她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美麗的黃昏。
那是1950年的5月。按照王震“全疆部隊全體軍人,一律參加勞動生產,不得有任何人站在勞動生產之外”的命令,她們這些沒有學習過專業護理的半拉子護士,百分之八十都被下到了開荒種地農業生產第一線。
從迪化(今烏魯木齊)所在的野戰醫院,到伊犁的蘇布臺子農墾區,軍車整整走了四天三夜。
高山,戈壁,荒原,草灘。
二十多輛軍車載著西進軍人的滿腔豪情,載著槍炮和農具,像撒種子一樣一輛一輛都尋找到了自己的家。女兵們乘坐的這輛軍車是最后一粒種子,搖搖晃晃的,都快把女兵們晃蕩到夢鄉里去了。
“到了?!彼緳C終于吐了口氣。
十八個女兵跳下了車。徐志先忘不了那個黃昏:太陽依在遠山的頭上,像一個大大的黃盤子。落日的余輝把塞外的草原涂滿了金燦燦的色彩。在一條蜿蜒的土路上,一輛破舊的軍車旁邊,一群女兵伸胳膊踢腿,嘰嘰喳喳,進入了這幅美麗的風景畫。
林二黑出現在女兵們面前。這個高個子略顯清瘦的小伙子笑嘻嘻的樣子,讓人根本沒把他當成是來接女兵的干部。
“同志們辛苦了,我叫林二黑,是鋼鐵三連的副連長,我代表鋼鐵三連官兵來迎接大家?!彼曇艉炅?,說話的時候臉稍稍有些紅。
女兵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知誰冒了一句,“你們連長怎么沒來呀?”女兵們就哄一聲笑開了。
他甚至有了一些緊張。這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可能還沒和這么多女兵打過交道。
“連長他們還未下工,怎么,不會嫌我是個副的吧?”他故作鎮靜,仍是笑嘻嘻的樣子。班長常玉杰趕忙上前和他握手。
徐志先就覺得這個副連長有點與眾不同。當兵以來,她遇見過各式各樣的領導,她發現越是年輕的小干部,越是官架子十足,愛講大話套話,動不動就板起臉來嚇人。而這個林二黑倒是少有的隨和,看上去也特有軍人氣概,挺拔的身材,端正的五官,舉止自然大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精氣神。
林二黑用手指了指東邊200米左右的一片空地,說:“那就是我們的駐地?!?/p>
女兵們都沒明白什么意思,目光里一片茫然。
“那我們住哪?”徐志先怯怯地問。
林二黑望了她一眼,微笑著用腳跺了跺堅硬的鹽堿地,“就住這下面,地窩子。”
徐志先早聽說過地窩子,都說地窩子就像內地的地窖。地窖里怎么能住人呢?
那天晚上是徐志先第一次睡地窩子。九個女兵睡一個地窩子,十八個女兵正好擠了兩個地窩子。
地窩子里潮濕陰冷,水氣重。徐志先她們班上的女兵都睡不著,于是就都坐著。女兵張麗麗首先哭了起來,而后九個女兵都哭了起來。
徐志先早知道拓荒軍人生活艱苦,但怎么也想不出會這么艱苦。當兵前,她是湖南瀏陽河畔一所女子中學的學生。當兵后,她扛槍打仗護理傷員什么都干過,為搶救傷病員幾天幾夜不睡覺的事多了,也從未怕過,更沒有喊過苦叫過累??伤谶@么個地窩子里,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委屈。
班長常玉杰首先止住了哭聲,她大聲說:“行了,都別哭了,讓男兵聽見,笑話?!边@話真靈,哭聲漸漸小了。
“明天就要開始干活了,咱們班可不能落后,睡覺吧?!?/p>
第二天,女兵們就跟男兵們一起拿著坎土曼去開荒種地。長了多少年的一墩子一墩子的芨芨草,被官兵們挖了出來。一天下來,徐志先滿手都是血泡,虎口也震了個大口子,流了不少血。女兵們的干勁一點也不比男兵們差。
從第一天開始干活起,徐志先就注意到了林二黑的能干和善良。干部戰士分同樣的活,林二黑總是第一個干完,干完后他就去幫落在后面的人干。她常遠遠地注視他,他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直到兩個月后的一個中午,她和他之間的關系發生了某種質的變化。
那天中午,她去給干活留守的同志送飯。本來送飯的差事是一班的男兵張雷的。張雷在路上剛好遇見徐志先和張麗麗抬水回來,一打招呼,張麗麗聽出張雷和她是甘肅老鄉,兩個人就忘我地侃了起來。徐志先說,那我就送飯去吧。
她們當時干活的地方是鹽堿灘。那里的鹽堿灘也叫草灘子,戰士們管它叫吃人灘,說人一旦陷進吃人灘十有八九都出不來。等她到了上午勞動的地方,她看見林二黑正坐在一叢芨芨草旁邊,悠閑地吹著口哨,吹的是蘇聯歌曲《喀秋莎》。她怎么也沒想到留守的同志竟然是林二黑,不知為什么就特別激動,腦子幾乎變成一片空白,就忘記了繞開前面的沼澤地,兩只腳就中了邪似的踏進了水洼里。
“站住!”林二黑大喝一聲。
這一聲喊簡直就是一聲霹雷,徐志先驚得差一點把手上的飯盒和水罐甩掉。她滿臉怒氣地望著他,只見他眼里迸射出一種兇悍的光。徐志先心想這人今天這是吃了槍藥了,今兒你不叫走,我偏要走,于是她又向前邁了一大步。
“站??!”這一聲“站住”簡直把整個草原都震了個顛倒,徐志先的飯盒和水罐終于甩了出去,三個大洋芋蛋眼見著掉進了沼澤里。那三個煮洋芋可是他的午飯啊。
徐志先嗚嗚地哭了起來。因為挨了他的吼,因為那三個掉進水里的洋芋,更因為自己剛才那莫名其妙的熱情和沖動。但她還是馬上抑制住了哭聲,蹲下身要去撿掉在眼前的飯盒、水罐和洋芋。
突然,一塊石頭打在了徐志先身上。林二黑吼道:“你再動,我就斃了你。老老實實站在那兒別動,等著我過去!”
這一次她真的被嚇呆了搞蒙了。片刻之后,她感到了自己的身體在慢慢下沉,看見身邊冒出一個又一個氣泡,如無數魔鬼的眼睛。一股一股的臟水哧哧地開始向外溢,連同恐懼也一同溢了出來。她不敢動,每動一下就感到身體下降得很厲害。
林二黑三步并作兩步出現在她面前,此時泥水已經沒過了她的腰。
“別怕,把手伸給我。”這一次,他的目光竟是那么的溫存,聲音有些啞,也有些抖。
他把她從沼澤里拉了出來。
之后,她便在他的懷里哭了起來。她放肆地哭,把當兵以來受到的所有苦和委屈都化作了哭聲。這個只有18歲的女兵,今天算是找到了哭泣的理由和地點。
他緊緊地擁著她,任憑她哭。等哭聲變成了哽咽,他才輕輕地對她說:“哭夠了吧?你可是把我的衣服都給哭濕了。”她一下子窘得臉色緋紅,因為她的淚水和鼻涕早已把他的軍衣浸濕了一大片。
“對不起?!?/p>
“沒啥,下次再想哭還到我這兒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她被他的話逗笑了,同時也送去了一臉柔情。
自這個中午后,她便每天都要去想他,雖然有時近在咫尺,干活干累了想想他,就不覺得累了,半夜睡不著了,想想他也就能甜甜地睡著了。更令她興奮的是,她發現他看她的樣子也與以前不同了。他的目光里多了一種她能讀懂的東西,她知道那種東西應該叫做柔情。直到有一天,在一個普通的、和往常沒什么兩樣的清晨,他匆匆地向她表白了。
那是個初秋的早晨,女兵班正在外面洗漱,他急匆匆地來到她跟前。
“徐志先同志,你過來一下?!彼儆械慕辜?。
她跟他來到了一個僻靜處,沒等她問怎么回事,他便抓住了她的手:“志先,嫁給我好嗎?”他一本正經地說,聲音有些顫,似乎還夾雜著幾分哀求。
她的臉立刻出現了兩片紅云,“你,你這是怎么了?”
“我想娶你。”
她撲哧一聲笑了,“這大早晨的,你說什么呢?”
他的神情里掠過一絲無奈,然后便是苦笑:“記住,我一定會娶你的?!绷滔逻@句話他就急匆匆地走了,只留下徐志先在那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早飯時,連長說上午師里首長要來檢查工作,還交待女兵們要穿最干凈的衣服。果然,休息的時候,幾輛吉普車就開進了地里,車上下來了十幾個首長。除了一個首長老一點外,其他的人也就三四十的歲樣子。這些人也都是一身泥土,像是剛從干活的地里走出來。
那個老一點的首長便是師長。他來到女兵們中間:“丫頭們,辛苦了,今天我帶了幾個團領導專門來看看你們。”
女兵們都不說話,師長便一個一個地問女兵們的名字、籍貫、年齡等簡單的問題。問完之后,他就指著他帶來的那些部下,大聲地對女兵們說:“他們都是功臣呀,為了打鬼子打蔣介石,到現在還沒成家?!闭f完之后,他便意味深長地朝女兵們笑。
那十幾個團首長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有幾個竟漲紅了臉。老首長不厭其煩認認真真地把這些人的情況一一進行了介紹,最后他們便走了,連隊干部把他們送上了車。
吃過午飯的時候,指導員第一個把徐志先叫到了一邊,“A團團長對你印象不錯。他可是咱們師出了名的大英雄,你可要把握機會啊。”
徐志先明白指導員的意思,她面無表情地說:“指導員,你告訴那個團長,我訂過婚了。”
“什么?你訂過婚了,什么時候,和什么人?”
“和咱們連副連長林二黑?!?/p>
指導員一臉燦爛地笑了,“哦,這個林黑子。我知道了,好了,你去吧。”
第二天,有兩個女兵被吉普車接走了。第三天,又有兩個女兵被吉普車接走了。第四天又被接走兩個。第五天,連里剩下了十二個女兵。張麗麗也走了,她走的時候,張雷沒有送行,只是好幾天不跟人講話。
第六天晚飯之后,連隊便舉辦了一個簡單的集體婚禮。有四個女兵結了婚,其中就有徐志先。除了指導員老家有媳婦,連長、副指導員、一排長都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當然也包括副連長林二黑。
沒有喜字,沒有鞭炮,甚至沒有洞房,卻有官兵們的祝福與喝彩,以及四對新人臉上洋溢著的甜美微笑。
那個晚上,四對夫妻還是各睡各的地窩子。
四個新郎官利用兩個中午和晚上休息的空檔,帶著幾個兵在離駐地稍遠一點的地方挖出個地窩子,用胡楊枝、蒿草桿橫遮豎蓋,一個公共洞房就建成了。連長說這地窩子每對夫妻輪流住,一對住一周。
林二黑和徐志先排在最后一輪。
要二十一天的等待。這漫長的二十一天。
等到第二十天,連隊接到了去南臺子山增援B團伐木的通知。
南臺子山是天山山脈的一個分支,距蘇布臺子有五十多公里。林二黑帶著四十九個身強力壯的男兵去了。
六個月之后,他們回來了,但時間已是1951年的3月。那年春節,林二黑都是在南臺子山過的。
回來后的林二黑明顯黑了瘦了,卻越發英氣逼人。
也就在林二黑他們回連隊的當天,指導員的家屬竟如從天上掉下來一般,出現在了官兵們的面前。這個可憐的女人,春節前一個月就出發了,一個人奔波了兩個多月終于找到了丈夫。
久別勝新婚。指導員他們理所當然地住進了公共洞房。
那個傍晚,在距連隊駐地不遠的小土坡旁,徐志先和林二黑緊緊相擁。一雙歸巢的鳥兒從身邊飛過,唱著歡快的情歌兒。
又是七天的等待。
終于,新婚七個月后,兩個人等到了最幸福的時刻。林二黑將腦袋枕在交疊的雙手上,側過頭醉迷迷地凝望著他的新娘。
“給我生個兒子?!?/p>
徐志先一臉的潮紅,“嗯。他一定像你。”
“我好嗎?”他頑皮地向她眨著眼睛。
她喜歡他那雙醉迷迷的眼睛。
馬提燈的光搖曳著柔情,亮了幾乎一個晚上。
天快亮的時候,林二黑才輕輕地對她說,“今天我們還要去南臺子山伐木?!?/p>
“還是你帶著去嗎?”她明澈的雙眸盈滿了淚水。
“嗯?!?/p>
“你總是那么積極?!?/p>
“這次只有一個月。連長昨晚上和我說了,等我回來,把這次剩余的六天給咱們補上。”
她輕輕地吻他,一串串淚水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個月之后,其他伐木的兵都回來了,林二黑卻沒有回來。張雷嚎哭著對徐志先說:“嫂子,我對不起你呀,副連長是為了救我才被大樹砸傷的?!?/p>
又過了一個月,林二黑被一輛車送了回來,他的下半身完全癱瘓。
這就是那個臉上總掛著笑的林二黑嗎?這就是那個愛說俏皮話的林二黑嗎?這就是那個額頭發亮皮膚黝黑的林二黑嗎?
不!這個林二黑臉色蒼白,兩眼黯淡無光,這個林二黑骨瘦如柴,臉上是一副陰沉沉的表情。
在看到躺在擔架上的林二黑的一瞬間,徐志先的眼前一陣暈眩。她恍然聽到了身后傳來一片悲痛被擠壓出來的尖銳的哀哭。
但她卻沒有哭,也沒有倒下。
“二黑,別哭,咱活著回來就好。”她用手輕輕抹去林二黑奪眶而出的淚水。
上級專門送來了兩頂帳篷。
荒原的夜靜謐如水。
“我們離婚吧。”在只有他們兩個人清冷的帳篷里,林二黑說出了回來之后的第一句話。
“不!”
“我現在就是一個死人。你還這么年輕,你必須得走。”
“我往哪走?”
“我不管,你不走我就自殺?!?/p>
“你舍得你兒子!”徐志先臉上出現一絲紅暈。
“你真的有了。”林二黑的臉上也掠過一分驚喜,但片刻之后又陷入了更深的悲傷。
“你還是早做決定吧,我不想拖累你?!?/p>
這一次她發怒了,氣呼呼地向他吼道:“林二黑,今個兒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徐志先這輩子就跟定你了。你好也好,賴也好,活也好,死也好,我都是你老婆,你甭想趕我走?!?/p>
四十年,徐志先侍候了林二黑整整四十年。
1991年冬天,林二黑在家中病逝。
徐志先和林二黑的兒子取名林有根。
林有根人如其名,他有一個兒子,兒子的兒子也都開花結果,扎根新疆。
今天的徐志先已是兒孫滿堂。雖然在她的生命中,她只擁有過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只給了她一個真正屬于女人的夜晚,她卻用一生的時間去珍惜。
這就是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