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風雪夜

◎文/孔明

今天這個日子，于我而言，總是不同尋常的。每年到了這一日，我會本能地回憶既往，回憶三十年前的點點滴滴。三十年揮手而去，當時情景歷歷在目。當日凌晨6點，妻子陣痛，按照預先約定，立即入住西安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入院前妻子感冒低燒，沒有用藥，怕影響胎兒。所以母親都是偉大的，自從腹中有了另一條生命，一個姑娘立即會發生蛻變，就像蟬蛻蝶變一般，幾乎一夜間，變成了母親。

說來慚愧，有一件事不能不記。我與妻結婚后，兩個人的工資合在一起，每月仍入不敷出。妻子臨產住院時，70元住院費是借老同學彭碧仙的。她當時供職醫科大，為妻子住院提供了很多方便。當時我租房的南二府莊整改電路，村前村后的人行道都開膛破肚，出行不便。她鄭重提出，讓我妻子住她宿舍。妻子出院時道路已經鋪平，供電恢復正常，就沒有打擾她，但這筆人情債我是欠下了，至今未還。于此，道一聲“謝謝”太輕了，那就仍舊放心上吧！

那日午后，我與好友滕恩昌就去醫院了，隨時等候妻子分娩。20天前，滕的兒子已經呱呱墜地。我們租民房而居，是鄰居。有個小插曲：我們托熟人給倆孕婦做了B超，結果呢，我是兒子，滕是女兒。滕妻分娩前，也是我和滕守候產房門外的，滕妻分娩，不是女兒，是兒子。大遂滕母心愿，滕母當然是喜出望外，樂不可支。兩次守候，我們不是坐在臺階上談古論今，就是走在醫院的后花園里談天說地?？傊?，兩人都是很興奮的。

在產房門外，我們目睹了這樣一幕：一個年輕的女人生產不是很順利，可能疼痛，抱著他男人的腿，一邊哭，一邊罵，罵的話粗俗不堪。估計還沒有到進產房的時間，她就在產房外哭鬧。雖然她的話不堪入耳，我與滕還是同情了她。即使嬌氣得不可理喻，我們還是要向她致敬的。中國有句古話：“人生人，嚇死人?！奔词乖卺t院，生孩子也是要立“生死狀”的，因為從理論上講，有生就有死。當時我就與滕發誓，要善待女人。沒有女人，一切都是不可想象的。比較而言，我們的妻子都還表現不錯，羸弱是她們的表象，內里的堅強是看得見的，最起碼在生死面前不矯情，且從容，這是難能可貴的。

晚上8點整，產房門開，女護士放我進去，遠遠望見另一個護士抱著剛出生的嬰兒，我一眼就認出那嬰兒模樣輪廓像我。走近，只見嬰兒臉上、額頭上都抹了紫藥水。不待問，女護士即已解釋：“生下來就這樣的，你看好，不是我們造成的！不過不要緊，過兩天會好的?！蔽覇柺钦厥拢o士說：“你妻子產前發低燒，對吧？把娃熱的，臉上起了熱泡泡！”說著，噗嗤一笑，我也笑了。雖然心疼，也無可奈何。眼看著孩子被抱進去，我趕緊去接妻子回病房。

步出產房的時候，真有如釋重負感。忙碌了快一年，總算是瓜熟蒂落，母子平安。急忙回租屋，父母都在等著消息，如愿生了孫子，我父母的高興是不言而喻的。母親已熬好粥，我不敢停留，立即騎自行車送到醫院去。返回家的路上，我推著自行車，走得很慢。天本來陰沉著，猛抬頭，只見天邊忽閃發亮，隱約是一彎朦朧的上峨眉月。按農歷推算，恰是十月初五，新月開始，吉祥如意。從這日起，我已經為人父了。那一年我23歲。

次日早，給妻子送飯去，天上飄著雪花。結婚的那天下午，天就飄著雪花，飄著和今天一樣的雪花。我腦海唱起了這兩句歌詞：“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無論結婚那天，還是今天，天上飄的都是瑞雪。我的心就像那雪，喜不自禁，喜上了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