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工獲金像獎，苔花也學牡丹開

王國平

4月15日晚，在第37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現場，楊蓉蓮獲得專業精神獎。她登臺領獎時，全場自發起立鼓掌。這個瞬間，成為這場頒獎典禮的一個熱議焦點。因為在大家的慣常印象里，一個電影獎項的頒獎現場，明星大腕是絕對的主角，甚至把是否有所謂大牌明星露面作為衡量這個獎項影響力和感召力大小的關鍵指標。而這次，看似不起眼的茶水工卻走到了舞臺的正中央，“如米小”的苔花，不是“學”牡丹，而是在這個時刻直接開成了牡丹。

任何有價值的勞動都值得尊重，這應該成為一個常識。人的職業千差萬別，個人的能力有大有小、水平有高有低，但只要是正向的努力、辛勞的付出，就應得到平等的對待。但是，社會輿論的聚光燈往往是選擇性凝視，“牡丹”的品種、顏色、形狀、香氣等被全方位地納入關注范疇，被扒拉個底朝天，而且還經常是反復折騰，一輪接著一輪。“苔花”即便使勁綻放，為百花園的華彩貢獻著自己的微小光芒，也難以收獲哪怕一縷關注的目光。

新聞界前輩范敬宜先生說過：“人物報道的天地是非常廣闊的，生活中沒有被我們想到或發現的優秀人物太多了。在我們國家，有許多領域、部門、職業平時報道得很少，那里的工作狀況很少為人所知，甚至在報紙上還是空白點。”不只是報紙，其實整個社會輿論氛圍都多少存在此類的空白點。這是因為習慣性聚焦業已固化，“名單”早就定了下來，按部就班即可，賺得一身輕松；還因為“價值優越感”占據上風，目光習慣性“向上看”，始終跟著“成功人士”的點滴言行，失去了“向下看”的能力，或者干脆想不到還要“向下看”，甚至把“向下看”視為畏途，生怕影響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其實，看見人、發現人、尊重人，做一個以人為本的文明人，才是每個人最恰當的身份、最堅定的立場。

香港金像獎向一個茶水工致敬，北京人藝則經常傳頌著一位“幕后英雄”的故事。他叫杜廣沛，有項絕活是拉大幕。他依照自己對劇情的理解與思考，控制著拉大幕的節奏。在他看來，閉幕就好比給一場戲畫上句號，畫不好，戲演得再棒也能泄了氣。也就是說，他把拉大幕視為一門藝術，用心地經營著。在北京人藝，“杜二爺”的名頭響當當。“廣沛老友身體健康，感謝你多年的勞績。”這是曹禺給他寫下的題詞，表達著敬意。“北京人藝”這塊金字招牌，也就是在這樣的人文氣息和大愛氛圍中被反復擦亮。

成就一項事業需要一群人共同攜手、相互助力。每個人的生活都有認識的或不認識的人在熱情參與。“每朵浪花一樣澎湃”“每種色彩都應該盛開”。牡丹的絢爛當然值得禮贊，但苔花的清秀也值得呵護。期待“楊蓉蓮”“杜廣沛”這兩個名字不只是代表性符號，更期待“楊蓉蓮”們、“杜廣沛”們被發現、被尊重。

（本文原載2018年4月18日《光明日報》）

觀點運用：溫暖的一幕；專注；敬業；用心工作的尊嚴和榮譽；每種色彩都應該盛開；一個社會的進步從尊重小人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