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心靈醒著”

劉長銘

做校長的都明白一個道理：一所好學校，關鍵是要有一群好教師。

過去30多年，我有幸與一批中國最優秀的教師成為同事。我目睹了他們的發展過程，從他們身上看到了優秀或卓越的教師所具有的鮮明特質。

十幾年前，我們舉辦了一次征文活動，要求每位教師寫一篇文章，內容是“我的教育教學觀”。做這件事的目的就是促進教師在日常工作之余，思考一些“形而上”的教育的深層次問題。有年輕教師問我，我們剛上講臺，什么經驗都沒有，要不要寫呀？我說，當然！你怎樣想的就怎樣寫。我相信，任何一個教師都是帶著自己對教育的理解走上講臺的。我們希望過幾年后再舉行一次相同的活動，看看教師們經過幾年的教育實踐，對教育的認識和理解有哪些深化和發展。

幾個月后，文章收集上來了。語文組劉葵老師的文章題目是《讓心靈醒著》。后來，我們就以“讓心靈醒著”為書名，印了一本集子，把所有文章都編了進去。

劉葵是一位始終保持心靈醒著的教師。她寫道：“在育人的時候先好好地育己。讓自己自然一些，質樸一些，正直一些，用心一些，善良一些，活一個真實的自己，這就是在實施一種教育……學習是一輩子的事，成長也是一輩子的事。”記得十幾年前我在她班上聽課，那是一節試卷講評課。一個學生舉手問：“雀”和“鵲”有什么區別？劉葵拿起粉筆，隨手在黑板上畫出一個象形文字，告訴學生，“雀”字最初就是這樣演變來的，所以通常用在體形小的鳥上。我身旁一個學生把這個象形文字畫在了筆記本上。我心里贊嘆，這樣一位年輕女教師就能有如此的知識積累，備課能夠如此細致。

歷史學科的趙利劍是很早就倡導人文教育、注重培養學生善良人性和人文情懷的教師之一。他曾講，“培養高分機器、做題能手的過程叫生產（或制造）；培養健全的人的過程叫教育。”一次上課，學生圍繞著民族的“羊性”和“狼性”的問題展開了討論。當時社會上正在熱傳小說《狼圖騰》，學生的看法顯然與這部作品有關。為了對學生進行引導，他當天就買了這本小說，用兩天時間一口氣讀完。熱愛讀書是許多優秀教師的共性。在一次校會上，趙老師介紹了他讀過的部分書目，有六七十本，內容涉及通史、思想史、戰爭史、政治史、社會生活史、傳記、回憶錄，以及雜文、小說等。我粗算了一下，他差不多每個月要讀兩三本書。

讀書是教師成長的必經之路，實踐體驗也不可或缺。地理學科的李京燕也是一位始終保持心靈醒著的教師。她是很早就擅長運用各種現代技術把課講得活靈活現的教師之一。她講課的特點是內容豐富，涉獵廣泛，這得益于她利用大量業余時間參與學生的各種活動，包括參觀高等院校、科研院所，聆聽科普報告，參加科普考察和野外實踐活動等。她的假期總是充實而忙碌的。記得有一年放暑假，她和我說要加入一支科學考察隊，深入巴顏喀拉山三江源頭地區進行地質考察。如果你聽她講課，就一定會留下深刻的印象—內容鮮活而富有趣味，從不拘泥于課本—這源于她豐富的經歷和體驗。

心靈醒著的教師，腦子里裝滿了各種問題，時時想，事事想，生活中的各種事情都會激發出他或她的教育靈感。生物學科的陳月艷就是這樣一位教師。一次她不小心摔傷了腿。在用醫用雙氧水清洗傷口時，發現有大量泡沫產生。她立即認識到，這是難得的鮮活的教學素材！于是趕緊拍下傷口的照片，用于“酶的特性”的教學。她寫道，“一次閱讀、一次旅行、一次就診、一次烹飪、一次采集、一次觀察、一次意外傷害、一次實驗失誤、一張化驗單……當教師所有的學習和生活經歷都可能成為課堂上的教學素材時，工作便成為教師豁達、充實、幸福生活的一部分”。

這幾位老師如今都成為特級教師和正高級教師。他們今天的卓越緣于始終讓自己的心靈保持醒著的狀態。美國作家丹尼爾·科伊爾和馬爾科姆·格拉德韋爾都曾提到過“一萬小時定律”—你不論做什么，堅持一萬小時，就可能成為專家。做教師思考教育，每天用心一小時，達到一萬小時大約要用30年；每天兩小時，大約要用十幾年；如果思考從不停息，你就可能更快地成為行家里手。從新手到卓越，其實就是這樣一道簡單的算術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