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中國命運的一次重要會議
——八十年前的中共六屆六中全會

楊穎奇

今年是中國共產黨六屆六中全會召開80周年。

1937年7月7日，日本發動了全面侵華戰爭。中國在以國共合作為基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旗幟下，開始了決定中華民族前途命運的舉國抗戰。在此階段，國民黨軍隊在正面戰場上大規模阻擊日軍，連續進行了淞滬、太原、徐州、武漢等會戰。與此同時，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武裝力量義無反顧挺進抗日前線，積極開展對日作戰，取得平型關等作戰的勝利，繼而深入敵后展開游擊戰爭，逐步開辟了獨當一面的敵后戰場。敵后戰場的開辟，使中國抗戰形勢形成了敵后和正面兩個戰場相互配合、夾擊敵人的戰略格局，粉碎了日軍速戰速決滅亡中國的圖謀。

1938年9月29日至11月6日，中國共產黨在中國抗戰的新階段即將到來之際，在延安召開了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參加會議的中共中央委員及中央各部門領導干部共56人。王稼祥在會上傳達了共產國際關于中共中央領導機關要以毛澤東為首解決統一領導問題的指示。毛澤東代表中央政治局作了題為《抗日民族戰爭與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發展的新階段》（以下簡稱《論新階段》）的政治報告，要求全黨同志認真地負起領導抗日戰爭的重大歷史責任。以后又作了關于此次全會的總結報告。期間，張聞天、周恩來、朱德、項英、陳云、劉少奇等，亦作了工作報告或有關事項的專題報告。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擴大的六中全會政治決議案》，批準了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央政治局的路線，并基本上糾正了抗戰初期王明的右傾錯誤，統一了全黨思想，從而為實現黨對抗日戰爭的領導奠定了基礎。此外，為加強黨的建設，全會還通過了《關于各級黨委暫行組織機構的決定》《關于中央委員會工作規則與紀律的決定》《關于各級黨部工作規則與紀律的決定》等文件。這次會議對于黨在正確路線的基礎上統一思想、糾正錯誤傾向、加強黨的自身建設，并最終奪取抗戰的勝利，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毛澤東在中共七大會議上曾提到中國共產黨歷史上有兩個重要關鍵的會議，一次是遵義會議，一次是六屆六中全會。“六中全會是決定中國之命運的”。

一、六屆六中全會正確分析抗戰新階段特點，科學指明中國抗戰發展前途

毛澤東的《論新階段》報告與全會的《政治決議案》，對已經經歷了15個月的全民族抗戰，作了基本總結。抗戰的經驗已經證明：（1）中華民族有抵抗外敵的不可戰勝的偉大力量，然而求得速勝是不可能的，抗日戰爭是艱苦的持久戰。（2）日本在長期戰爭中將愈戰愈難，愈戰愈弱，一直到最后失敗，而中國卻能夠在長期抗戰中轉弱為強，轉敗為勝，一直到最后勝利。這個過程將表現為持久戰的三個階段，即在敵為進攻——相持——退卻，在我則為防御——相持——反攻。（3）在第一階段中，中國的統一、團結與進步，將建立起持久戰的必要基礎。之后待中國力量準備完畢時，加之日本的更加困難與國際的有利條件，實行反攻，從而取得抗戰的最后勝利。（4）因抗日戰爭的長期性，必然要求中國進行長期奮斗，要求國共兩黨和一切抗日黨派的親密合作，用一切努力，團結和組織全國人民成為一個統一的力量。

1938年11月，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主席團成員合影前排左起：康生、毛澤東、王稼祥、朱德、項英、王明后排左起：陳云、博古、彭德懷、劉少奇、周恩來、張聞天

另一方面，必須估計到中國的更加團結，更加進步，以及日本困難的同時增多。諸如全國人民不動搖的堅持抗戰，國共合作與民族統一戰線的進步，國共兩黨數量上的發展與政治影響的擴大，全國人民對日仇恨與同生死共患難的團結，中國還保有廣大的完整地區（西北、西南）作為抗戰的總后方。而在敵后方則廣泛的游擊戰爭與抗日根據地正在強大著，英勇的中國軍隊積蓄了豐富的抗戰經驗并正在鞏固其戰斗力，全國政治制度正在逐步的民主化（尤其在敵后方的抗日根據地中），廣大民眾正在發動與組織起來。同時，日本因戰線延長將更加感到兵力的不足與分散，其后方將陷于廣泛發展著的游擊戰爭的打擊之中而忙于應付；其在華南的行動還勢將引起與美、英、法國家關系的更加尖銳化，并且日本堅持侵略與中國堅持抗戰的結果，將使其國內日益增長反戰反法西斯的運動等。所有上述一切，都是我中華民族堅持抗戰克服困難的有利條件。

毛澤東估計，抗戰正處在由防御轉入敵我相持的過渡時期。日本在被迫停止戰略進攻后，將轉入軍事上保守占領區，而從政治和經濟上向我進攻。對中國抗日軍民來說，要有計劃地部署正面戰場的防御抵抗和廣泛深入開展游擊戰爭，抓住日軍兵力不足和兵力分散的特點，給敵人以更多的消耗，促使其更大地分散，使戰爭轉入敵我相持的新階段。

六中全會指出：“全中華民族的基本任務應該是：堅持抗戰，堅持持久戰，鞏固和擴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以便克服困難，增加力量，停止敵之進攻，實行我之反攻，以取得最后驅逐日寇出境和建立獨立自由幸福的三民主義新中國的光榮勝利。”

二、六屆六中全會強調堅持團結抗戰，堅持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原則

六屆六中全會強調鞏固和發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強調以國共之間的長期合作來支持全民族的長期抗戰和爭取最后勝利，同時強調中國共產黨在統一戰線中要爭取無產階級的領導權，始終堅持獨立自主原則。這些不但是抗戰大局的需要，而且也具有明確的針對性和前瞻性。

六中全會關于堅持以及怎樣堅持抗日統一戰線，特別是共產黨在抗日統一戰線中所處何種地位問題，也進行了充分討論，并在糾正右的錯誤傾向的基礎上，達到了符合抗戰實際與統一戰線實際的共識。

王明奉共產國際指示回國后，錯誤地指責和反對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央關于在統一戰線中要爭取無產階級領導權，并保持其獨立性問題，無原則地對于國民黨的反人民政策讓步，信任國民黨超過信任人民群眾，散布“一切經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的右傾言行，已在實際工作中給黨和抗戰事業造成不利的嚴重影響。毛澤東代表中央在全會的結論中重點地論述了抗日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問題，其要點如下：

（一）幫助和讓步應該是積極的，不應該是消極的。對于統一戰線中各黨派之間實行互助互讓，毛澤東認為這是為了長期合作所必需的，“但應該是積極的，不是消極的”。毛澤東還解釋說：“互讓也是如此。彼此不挖墻腳，彼此不在對方黨政軍內組織秘密支部；在我們方面，就是不在國民黨及其政府、軍隊內組織秘密支部，使國民黨安心，利于抗日。”他強調：“我們的讓步、退守、防御或停頓，不論是向同盟者或向敵人，都是當作整個革命政策的一部分看的，是聯系于總的革命路線而當作不可缺少的一環看的，是當作曲線運動的一個片斷看的。一句話，是積極的。”既指出應以積極態度全局眼光對待互助互讓，也批評了那種以消極態度片面觀點對待互助互讓的錯誤傾向。

（二）民族斗爭和階級斗爭具有一致性。自日本帝國主義侵入中國，中日民族斗爭已逐漸上升為主要矛盾，而國內的階級斗爭則已下降為次要矛盾。這兩者之間的關系與地位如何，毛澤東予以清晰回答。他說：“使階級斗爭服從于今天抗日的民族斗爭，這是統一戰線的根本原則。”“在民族斗爭中，階級斗爭是以民族斗爭的形式出現的，這種形式，表現了兩者的一致性。一方面，階級的政治經濟要求在一定的歷史時期內以不破裂合作為條件；又一方面，一切階級斗爭的要求都應以民族斗爭的需要（為著抗日）為出發點。”毛澤東在理論上和實踐上把統一戰線中的統一性和獨立性、民族斗爭和階級斗爭，有機地并且辯證地統一起來了，即在談合作的統一性時，不忘堅持階級的獨立性；同時在談獨立性時，又不忘堅持合作的統一性。

（三）“一切經過統一戰線”是不對的。所謂“一切經過統一戰線”，這是王明機械搬用尚不完全了解中國抗戰和統一戰線實際的共產國際的口號。毛澤東說：國民黨的方針是限制我們發展，我們提出這個口號，只是自己把自己的手腳束縛起來，是完全不應該的。毛澤東根據共產黨在處理同國民黨的關系時所面臨的各種復雜情況，精辟地概括出16字方針，即“先奏后斬、先斬后奏、斬而不奏、不斬不奏。”最后他告誡說：“我們一定不要破裂統一戰線，但又決不可自己束縛自己的手腳，因此不應提出‘一切經過統一戰線’的口號。”“我們的方針是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既統一，又獨立。”在這里，毛澤東又將堅持統一戰線中獨立自主的原則性與處理國共兩黨關系時應有的靈活性，恰當而又巧妙地統一起來，從而堅決地糾正了“一切經過（或服從）統一戰線”的并不符合中國國情和統一戰線實際的錯誤口號。

會議重申了全黨應把黨的主要工作方面放在戰區和敵后，獨立自主地放手組織人民抗日武裝的方針，并把發展敵后游擊戰爭作為黨的軍事戰略的首要問題，同時確定了“鞏固華北，發展華中華南”的戰略方針。為適應發展華中和華南的需要，全會決定撤銷長江局，設立中原局和南方局，東南分局改為東南局。

三、六屆六中全會強調加強黨的建設，發揮共產黨員在抗日民族戰爭中的先鋒模范作用

全會指出：黨要負起領導這一偉大的抗日戰爭至勝利并建設新中國，其力量還遠遠不夠，而且黨內的錯誤傾向還需要徹底清除，黨的作風還需要有很大改進，黨的建設還需要更進一步加強。

毛澤東在全會的報告中，論述了加強黨的建設的方方面面。其中：一是針對那種將愛國主義與國際主義割裂的糊涂觀念，論述了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的統一性。指出中國共產黨人必須將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結合起來。因為只有為著保衛祖國而戰才能打敗侵略者，使民族得到解放。只有民族得到解放，才有使無產階級和勞動人民得到解放的可能。中國勝利了，侵略中國的帝國主義者被打倒了，同時也就是幫助了外國的人民。因此，每一個共產黨員必須發揮其全部的積極性，英勇堅決地走上民族解放戰爭的戰場，拿槍口瞄準日本侵略者。

二是鑒于抗日戰爭的長期性與艱難環境，以及共產黨在抗戰中的特殊重要地位，強調共產黨員在民族戰爭中要發揮先鋒模范作用。如共產黨員在八路軍和新四軍中，應該成為英勇作戰、執行命令、遵守紀律、政治工作和內部團結統一的模范；在和友黨友軍發生關系的時候，應該堅持團結抗日的立場，堅持統一戰線的綱領，成為實行抗戰任務和誠心誠意協同工作的模范；在政府工作中應該是十分廉潔的模范，并且無論何時何地都應以個人利益服從于民族的和人民群眾的利益，堅決糾正各種不良現象；還應是實事求是并具有遠見卓識的模范，因為只有實事求是，才能完成確定的任務,只有遠見卓識，才能不失前進的方向。

三是針對黨所肩負的重大歷史責任，強調在各方面應加強黨的建設。這就是要重視黨的干部的培養、愛護與使用，實行“任人唯賢”的干部路線，要嚴明黨的紀律，重申個人服從組織、少數服從多數、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另外還應制定較為詳細的黨內法規，以統一各級領導機關的行動；要發揚和擴大黨內民主，高度地發揮黨的領導機關、全體黨員和干部的積極性，激發他們的創造能力和負責精神；要正確地開展當前的兩條戰線斗爭，既反對在抗日問題上的右的悲觀主義，也反對在統一戰線等問題上的“左”的關門主義傾向與投降主義的合作，但必須實事求是，反對“亂戴帽子”；要重視理論聯系實際的學習，反對教條主義，強調“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體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現中帶著必須有的中國的特性，即是說，按照中國的特點去應用它，成為全黨亟待了解并亟須解決的問題”。另外，全黨還須特別重視對戰爭與戰略問題的研究。

毛澤東在全會上的報告及所通過的六中全會政治決議案，比較系統和深入地論述和強調了黨的建設的重要性，以及如何加強黨的建設的許多方面，如此認真地去做了，就能在全國人民中形成一個堅強的核心，成為爭取抗戰勝利和建設新中國的最基本條件。

在抗日戰爭即將進入新的階段的重大歷史關頭，中國共產黨召開了這次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這次會議不但正確地分析了抗日戰爭的新形勢，規定了黨在相持階段的基本任務和緊急任務，為實現黨對抗日戰爭的領導進行了全面的戰略規劃，而且基本上糾正了王明在統一戰線中的右傾錯誤，使得全黨在堅持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問題上，達到認識上的一致；同時，還就加強黨的建設做出諸多規定，號召以科學態度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并將其基本原理與中國實際相結合。這次大會還肯定了毛澤東在全黨的領導地位，這是中國共產黨成熟起來的一個主要標志。所有這些重大成果，對于中國共產黨領導抗日戰爭達到勝利，以及勝利之后繼續領導人民奪取中國革命的徹底勝利，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