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東北剿總

范國平

1947年9月，中共北平地下黨秘密電臺被軍統破獲，沈陽地下黨組織受到波及，很多人員被捕。臥底于東北“剿總”司令部作戰室并擔任參謀一職、代號為“902”的中共情報員趙煒，因出公差，剛從北平回到沈陽，發覺與自己有聯絡的同志相繼失聯，感覺“像斷了線的風箏”。

躲在未婚妻家中數日的趙煒，覺得暴露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他想印證自己的判斷，決定給參謀處作戰科打電話。

打電話覺出異樣

趙煒撥通電話，是作戰科新來的盧科長接的電話。盧科長非常驚訝，急切地問他：“你在哪里，為什么不回來上班？”

趙煒知道壞事了，自己肯定已經暴露。趙煒告訴他，自己剛下飛機，發燒，正在未婚妻家里休息。

盧科長又追問：“你未婚妻家在哪里啊？”

趙煒更加明確自己的判斷，他索性說，自己在桂林街125號。這個地址，參謀處的很多同事都知道，想瞞也瞞不住。

傻乎乎的盧科長竟然跟趙煒說：“你說慢點，我記一下。”

趙煒放下電話，拔腿便往外跑，連大衣都沒有來得及穿上。他雇了一輛馬車，令車夫快馬加鞭，將他送到沈陽的舊城區。

舊城區距桂林街有20華里，就是國民黨想從桂林街來抓他，等他們找到老城區，他早就走了。

趙煒到了老城區，趕忙找了一家商店，把電話撥到未婚妻家。他想，如果是盧科長接電話，說明盧科長是帶著國民黨特務來抓他；如果是家中老太太接電話，正不正常，他能聽出來。老太太說話不正常，說明有人在旁邊；如果正常，說明國民黨特務還沒到。

他撥通號碼，那頭接電話的果然是盧科長。

趙煒問道：“你怎么到桂林街來了？我不是跟你請假了嗎？”

“參謀長有急事找你，叫我開車來接你回行轅。”盧科長急切地說，“你在哪里？”

趙煒說：“我在鐵路醫院看病。”

趙煒隨口編了幾句謊話，就把電話撂下。他對自己說：“一秒鐘也不能耽擱，趕緊走。”

他跳上一輛三輪車，跟車夫說：“去小南門。”出了小南門，向渾河邊走去。趙煒不敢過渾河大橋，上面有國民黨士兵把守。于是，趙煒沿著河邊走，找到一個荒草比較茂盛的地方，把衣服、鞋襪脫了，游過渾河。

青紗帳隱匿潛行

已經是黃昏時分，他穿上衣服，沿著大路，一口氣奔出去十多里路，然后一頭鉆進茂盛的青紗帳里。趙煒在高粱地里休息幾個小時，晚上9點鐘左右，盯著北極星，向西南方向走去，那是解放區所在的方向。

天色越來越暗，夜色越來越深，趙煒感到身上越來越冷。趙煒走得匆忙，連大衣都沒有來得及穿，身上就是將校呢的軍服。加上一天水米未進，身體虛弱。他在一片花生地里，吃了一些生花生補充體力，又走了四個多小時，估計怎么也有四十多里路。

他翻過山頭，走到一個叫瓜溝的小山村。這個小山村，只有一戶人家。

趙煒見到東邊的山腳處升起炊煙，徑直走過去。屋里一對老夫婦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正在炕頭吃飯。他們三人見趙煒前來，吃了一驚：怎么有一個國民黨軍官跑到小山溝里，還滾了一身泥巴？

趙煒謊稱自己是52軍的營長，因為丟了陣地，長官要殺頭，他便開小差，回老家莊河縣。

老兩口非常同情他，給他盛了一碗玉米粥，招呼他上炕吃飯。趙煒問了老人家，這里離沈陽有多遠。小伙子告訴他，“四十多里，不到五十里”。趙煒草草地吃了一頓飯，告別這家人，繼續往解放區的方向趕路。

10月15日清晨，趙煒走到險峻的摩天嶺，用一天一夜的時間翻過這座大山。16日，他又走了一天，進入雞冠山的地界，這是52軍的防區。越過雞冠山腳下的太子河，就能進入解放區。

喝令小兵找船來

就在他要泅渡太子河的時候，突然出現兩個荷槍實彈的國民黨士兵，他們舉槍對著趙煒，大聲命令他：“站住！”趙煒站直身子，喝道：“我是52軍軍長的隨從參謀，前面出現敵情，我奉命前去偵察。你們是哪部分的？”兩個小兵看到趙煒穿著一身將校呢軍服，氣勢洶洶地看著他們，立即被鎮住了。他們老老實實立正、敬禮，恭恭敬敬地答，他們是地方保安團的。

趙煒立即命令他們去找條船，讓他“渡河偵察”。兩個小兵乖乖地找來了船。趙煒命令他們上船來，等船到了對岸，他們就留在岸邊“站崗放哨”，他要去“偵察地形”。兩個小兵很乖，一一照做。

趙煒把那兩個小兵丟下，開始慢跑，一口氣跑出去20里地。他走到一個村莊，到一戶百姓家里打聽情況。這戶人家只有兩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正在吃晚飯。趙煒又把先前在瓜溝說的那一套說了一遍。老兩口很同情他，邀請他一起吃飯。他們告訴趙煒：“這里是兩不管地帶，國民黨和共產黨都有便衣隊活動。你在屋里安心睡覺，有人來了，我們來應付。”趙煒幾天幾夜沒有睡覺，一路狂奔，很累，于是留在他們家睡覺。

10月16日早晨，他辭別兩位善良的老人家，大概走了十里路，碰到解放軍的游動哨。

幾個小戰士見到穿著國民黨軍官服裝的趙煒，趕緊端槍瞄準，喝令他站住。趙煒此時感到莫大的快意，總算見到自己人。

趙煒跟小戰士們說道：“帶我到你們連部去吧。”幾個小戰士立即把他送到連部。趙煒見到連長和指導員，說道：“不要多問，送我到營部去吧。”就這樣，趙煒一直被送到遼南軍區。趙煒向司令員匯報，他是“902”情報員。遼南軍區的司令員打電報一問中共中央情報部，果然如此。

兩個星期后，趙煒被送到東北遼東分局，組織上安排他到大連情報處工作，結束了這一段歷險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