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鷂子河尋夢記

2018-09-26 06:46:32尚未
時代報告·中國報告文學 2018年7期

尚未

幾年前,我將自己想象成古代的游俠,從河北最南端起始,一路縱橫交錯,先南北后西東,把燕趙大地粗略地轉了一圈,既不騎馬也不觀花,肩頭更沒背劍,卻也并不輕松,那臺陪伴我從軍營到地方足足十年的沉舊筆記本電腦,成了我敢于獨闖天涯的唯一武器。激情使然,我一路走了二十五個貧困縣,有國家級貧困縣,也有省級的,赴海邊、鉆山溝,見了很多也聽了很多。這之后,自認為對貧困村、貧困戶有了充分了解,對貧困的產生以及如何解決有了一定的看法,于是有點飄忽,甚至以此經歷為談資,向朋友吹噓自己的深入生活多么艱難,對貧困的理解多么深刻,儼然一副“文能提筆安天下”的高姿態。

然而,時間卻是個怪東西,可以讓鮮活變成呆板,清晰變成模糊,更能讓人原有的觀念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轉變,以至于新的疑竇在過往的明晰中發酵,最終生發出一簇簇新菌,有風吹過,噗地一下,數以萬計的孢子騰空而起,在人眼前形成迷霧,有些事情就朦朧看花終隔一層了。

人更怪,越是看不清,越想探究竟。我是從燕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跌跌撞撞走出來的,是鄉村養育了我,讓我擁有了遠行的能力,哪怕再吃上幾十年的城市飯,大米和白面的萌發之地,仍是我魂牽夢縈的地方。我無法離開那里的人們,我們誰都離不開那里的人們,他們正在經歷的一切,即便拋開烏鴉反哺這一自傲傳說,單單為了我們自己,也應該給予更多的關注。

行動早就開始了。只不過步伐有快有慢,人心有誠有虛而已。

脫貧攻堅,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黨中央的重托,人民群眾的期盼,早已化成一道道迫切而灼人的目光,始終盤亙在各級干部的心中,甚至在有些基層干部的頭頂懸起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導致心慌腳亂,不知哪一步是正確的、哪一步又有待商榷……

這一切,像有雙干枯尖銳的手,始終抓撓我的心臟,使我總想為脫貧攻堅做點什么,當意識到自己終是“百無一用”時,那種深深的挫敗感,讓人愈加難以忍耐。我急迫地盼望再次深入了解一下現實狀況,哪怕只是用文字記錄點滴,幫助征戰的人們得以梳理小憩片刻,以便更好地前行,早日抵達夢想之彼岸,也是好的。

照片上及聽說的

2018年的六一兒童節,老天爺很給大地上花骨朵們情面,戴著墨鏡仰頭望去,萬里無云,藍天如洗。在這個讓人充滿希望的日子,早已不必在意這個節日的我們,帶著慰問品前往了對口幫扶貧困村——阜平縣王林口鎮辛莊村。大巴車在保阜高速上一路飛馳,很快進入了時光隧道,悄然間,車內的一切仿佛停頓,惟有高速兩旁向后急退的大片麥田,吸引了我的目光。土黃,不洋氣,但絕對蘊含著豐收的喜慶。再有半個多月,又該收割了,一臺臺大型收割機會像變形金剛那樣穿行在大地之上,將人們的汗水從土壤里一顆顆采集回來,注入能量的儲藏庫,為這個世界的前行提供無盡動力。

車外的光線越來越烈,陽光恨不得一天將麥子催熟,我不得不閉上了眼睛。有人在看手機,我沒那個本事,即便車子勻速平穩,我也不能,看不了幾分鐘,就頭暈,索性斂心養神。情緒漸寧,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一張照片來。

“看,這就是你對口幫扶的貧困戶。”同事的笑臉瞬時乍現。

我沒睜開眼,任回憶在眼簾后瀑布般流淌。

“沒想到吧,貧困戶的房子比你家還寬敞。”

我只是嘬了下牙花,沒吱聲。照片中的房子看上去很新,白色的瓷磚很刺目,那一磚一瓦的信息,盡管是從二維空間傳遞出來,仍讓三維世界的我反應強烈。怎么會這樣,住在如此寬敞的房子里,生活還會困難嗎?

“你是有所不知,個別村里的貧困戶,哪里全真是貧困——當然,不排除因病因殘致貧的,可現在這個年代,只要人不懶,有勞動能力的怎會貧困呢?”同事二目爍爍地看著我,直到我連連點頭之后,才接著說:“有的為了讓老人成為貧困戶,狠心把年邁的父母分出去單過;有的懶惰成性,啥也不想干,只等著國家扶助;有的本來有積蓄,就是不翻蓋房子,等著成為危房貧困戶,讓國家幫著蓋房,還有……”

同事的訴說讓我想起幾年前的一件事,也是在貧困村,同行的淶水縣扶貧辦工作人員將我帶到一片蔬菜大棚前,很無奈地講,有的貧困戶在國家的扶助下,承包了大棚卻不種,只等每年的補貼,村里想轉包給樂意種的人,他還堅決不同意,就這么讓好好的大棚撂荒養草。時值深冬,我和這位工作人員站在撲面而來的北風中,不知該如何判斷這種事實了。就想起“扶貧先扶智”這句話來,突然覺得心頭壓的東西太沉,沉得不愿再去觸及。

腦海中,同事沒有滿足表達欲,仍想繼續跟我敘述下去,我用意念拒絕了他,強迫自己進入假寐狀態,且很快陷入了真正的睡眠。

車輪仍在高速轉動,世界卻靜止了。

走進辛莊

上車就睡覺,下車先撒尿,到了拍拍照,回來啥也不知道——這是形容某些跟團旅游者的,當然跟我們此行的性質完全不同,可當大巴車在辛莊村口停下,從座位上晃晃悠悠站起來,迷迷糊糊下了車,眼前看到的先是一大片無盡的綠,而后就在村口橋頭的方向看到了一個公共廁所,想都沒想,我就走了進去。旱廁,純粹的,跟我小時候在老家所見的廁所一模一樣。這樣的廁所,曾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境中,臭氣熏天,蒼蠅亂飛,蛆蟲橫爬,現實中尚能忍受,在夢中卻惡心得夠嗆,醒來很久,仍覺得胸腔里有異味呼出。

放空自己,再出來,滿目的蔥郁撲面而至,楊樹、核桃樹、不知名的樹,蒿草、狗尾草、更多不知名的草,一株株一簇簇,在烈日下綠汪汪油亮亮,讓人不由得眼前一爽,似乎再也不懼怕灼目的陽光了。我仍未敢摘掉眼鏡,這是長期面對電腦屏幕賜予的新癥,無解。

在村委會,臉膛黝黑的村支書趙東升向我們介紹說,2014年,辛莊村被確定為貧困村,當時一戶給了6000元的扶貧款,用來發展種養殖和其他致富項目,人們都很高興。幾年來,經過各級尤其是駐村干部的努力,現在還剩下28戶貧困戶。在阜平,縣委書記負責脫貧攻堅,縣長負責環境治理。脫貧攻堅,各級書記是第一責任人。現如今,扶貧工作進入了關鍵階段,各種正常不正常的現象也就同時涌現,既有各級干部拼勁全力扶貧,也有貧困戶不想脫貧,甚至有的抱著“等靠要”的想法,希望繼續被救助……單位的領導聽了趙支書的講解后,將村里土地流轉、外出打工、家門口打工等幾項收入合計起來,刨除多種減收因素,一千多人口平均之后,發現辛莊村的人均年收入已經達到了5000多元。

“現在的貧困標準不是人均年收入低于3200元嗎?”我低聲問身邊駐村幫扶的同事。

“今年咱們市再次提高了保障標準,農村低保標準提高到每人每年3700元,農村特困供養人員基本生活標準提高到每人每年4800元,家庭人均年收入低于3700元的,就是貧困戶,仍需國家幫扶。”同事跟我解釋說。

“照這個標準,辛莊村也已不是貧困村了,怎么還不出列呢?”這個疑問,我沒有說出口。畢竟,自己對村里每戶貧困人家的具體情況不太了解,任何結論或者疑問,都是對貧困村民的傷害。讓身處優越環境中的人去想象真正的貧困,往往很難——雖然我的生活條件算不上優越,但憑空去假想貧困戶的現實狀況,仍顯得虛偽而不負責任。

繼續聽趙支書的介紹,我們得知,全村381戶人家中,目前大部分生活條件都已不錯,剩下的貧困戶,精準扶貧是唯一出路。此時此刻,環顧四周,我發現人們的臉上都充滿了期待。進村的路上,我早就趕跑了途中倦意,變得腦清目明,恨不得將一切都錄入腦海,也發現村里的民房大都寬敞明亮,院墻不是貼著雪白的瓷磚,就是水泥抹就再刷以涂料,時不時還能看到有的院門外停著小汽車,檔次還不低。想來,若全國每個貧困村皆是如此情形,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是不成問題的,為何各級肩扛的扶貧壓力仍那么大、那么急迫呢?

在村委會明確了各自職責后,眾同事分頭行動,各干各的事去了,我和同組的幾名同事也趕往自己的幫扶戶。陽光依舊猛烈,腳下的水泥路反射著白光,把周圍一切映得愈加醒目。

牌桌和路遇的人

行政村辛莊由三個自然村組成,除了村委會所在地辛莊外,還有柳峪和榆林溝,我們只得兵分三路。熱浪滾滾,陰涼地也還是有的。村里的樹木較多,給趕路的人們提供了喘息的庇護。時候不早,絕不能趕到老鄉正吃飯的時候進門,大家的腳步都挺快。辛莊的村巷,跟我老家的街巷如出一轍,交錯縱橫曲里拐彎,但總少不了通幽之處。剛轉過一堵院墻,眼前就出現一處樹林,椿樹最高大,間或夾雜幾棵其它樹木,也就那么十幾株,林下卻相當涼爽,正有幾位村民圍坐一圈打牌。叼煙的、甩牌的、圍觀的,十分閑適。通通面裹銅色,精神卻很好。見了我們這些頂著白臉膛穿著旅游鞋的,村民們似乎并不驚奇,仍專心牌局,只有個別人偶爾朝這里掃上一眼。

看來,誰都知道我們是干什么的。

“喲,今年你不是不駐村了嘛。”離開樹蔭沒多遠,一位站在巷子口的漢子拍了帶隊同事的肩膀。我急忙也站住。

同事已經摸出煙來,遞上了一顆,“這不是要深入了解情況嘛。”同事笑道。

“搞那些有啥用?”漢子很精壯,眉目間看得出是經過世面的,“不如弄點實惠的,多給發倆錢不比啥強?”他笑嘻嘻地吐出一口煙霧。熱風襲來,煙霧瞬間彌散。

同事只得嘿嘿笑,一臉真誠。

彼此又聊了幾句,我和同事接著朝目標貧困戶走來,有熟悉情況的村干部帶路,轉的彎兒再多,心里也是坦然的。越往深處走,民宅越密集,村子的外圍就是沙河主要支流之一的鷂子河,加之山脈環繞,時能見到潺潺溪流從屋舍前后淌過,在這炎熱時節,非常體貼地給人以陣陣涼意,很舒服。但心里仍是急的,很想一步踏入幫扶戶的家門。

遠遠的,一位衣著利整的大嫂看到我們,笑著迎了過來,我們急忙站住,還未開口,大嫂已經拉住了帶隊同事的胳膊:“又來下鄉了?”她說,眼中有亮光閃過。

“又來了,今后還要經常來。”同事笑道。

“只是幫扶貧困戶?”大嫂又問。

同事笑著點頭。

“我家怎么就不能成為貧困戶?”大嫂眼中的光暗了下去,“我那房子都快塌了,咋就成不了貧困戶呢?”

心里一驚,我急忙靠上前去,以聽清她那口音濃重的本地話。

“這個,你可以去村委會問問,他們應該有辦法。”同事還要解釋,帶路的村干部走過來,急急地說:“走啦走啦,還有正事要辦!”說罷,朝同事用了個眼色,朝一個巷子深處走去。我們急忙跟上。

身后,傳來大嫂的自言自語,“那我就去大隊部問問。”

“到底怎么回事?”走了幾步,我低聲問帶路的村干部。

這位滿頭花白短發,身材五短的漢子回頭看了看,朝前又邁了幾步,說:“她兒子在縣里上班,家中有公職人員,當然成不了貧困戶。”

“那房子怎么回事?”我問。

“有錢不蓋呀,非要等政府給列入危房貧困戶唄!”村干部說罷,笑了笑,不再言語。

為改善農村貧困家庭的居住環境,國家對農村的五保戶、低保戶、貧困殘疾家庭、其他貧困戶的住房實施了危房改造,于是就有了“危房貧困戶”一說,補貼金額與家庭的困難程度掛鉤,大約在2000至20000元不等。這些,我是知道的。可我搞不清為何大嫂家有公職人員了,照理說收入是有保障的,干嗎還硬要擠進貧困戶的隊伍,難道,現在的人們不以“貧”字難堪嗎?

搶白的白慶花

即便沒有見到周艮山夫婦,我大致也能想象得出他們的模樣,應該是那種只消一眼就讓你的心臟猛然收縮,而后眼角會感覺澀澀,有種想握住對方的雙手用力搖幾下,心里默默或者脫口而出一句:“老鄉,你受苦了。”我自忖不是個多愁善感之人,可從小到大,尤其是有前幾年的那段經歷,我見過很多處于貧困之中、在命運的長河中沉沉伏伏隨時可能遭遇沒頂之災的人們,由此以為自己能設身處地理解他們——我不敢用“同情”二字,那顯得太廉價也太做作。

雙腳剛剛在周家的院子里站穩,我腦海中漂浮的那張照片瞬間被風撕碎,拋向了多維空間。哪里是什么寬敞明亮?角角落落、一磚一瓦都透出一股櫛風沐雨的氣息。房子固然是幾年前新建的,但由于門房沒有裝修,打掃整理又不到位,整座宅院顯得少了些生氣、多了絲沉暮。

在門外與屋內高聲對了幾句話,周艮山從門口探出身來,臉色黝黑頭發花白,一張嘴,下牙缺了數顆,腳上只穿了雙塑料拖鞋,很舊,幫邊上翹,赤著的腳像踩在兩艘袖珍塑膠船內。

“周大哥您好,我是對口幫扶的……”沒等我繼續介紹下去,周艮山已經熱情地將我讓進了屋。隨之,他的老伴白慶花也從里屋走了出來,比丈夫更顯老,頭發凌亂,身軀略顯佝僂,雙目渾濁,雖然不瘦,但一眼便知身體狀態很不好。之前得知,老大嫂幾年前得了乳腺癌,做過手術,能恢復現今這樣,已然很不錯了。大概接觸陌生人多的緣故,我是個自來熟,坐下后,很快與老夫妻聊了起來。實話實說,他們夫婦臉上透出的那種情緒,一時講不清道不明,卻在電光石火間影響了我,總感覺心中堵了什么東西。好在,屋內的墻壁依舊雪白,讓人心中敞亮了許多。

這里農村的住宅大都是四室一廳,進門就是客廳,周家同樣如此,靠西墻擺著我們坐的沙發,深色布面,已經很舊。正對門口的迎賓北墻下,擺放著一套組合音響,就是它們,曾出現在我腦海中的那張照片上,讓人產生錯覺。此刻實見了,才發現東西應該是二十年前的款式,且有個喇叭早已脫落,像個啞巴鈴鐺懸在那里,肯定早就沒法用了,無非一個擺設罷了。

將慰問品交到白慶花手中,我以開篇先問幾口人的慣例,借勢打開了彼此的話匣子。

周艮山說話不急不緩,雖然口音也很重,我尚能聽得清楚。周家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女兒周寧嫁到了唐山的曹妃甸,兒子周偉是老大,守在父母身邊,今年35歲,有兩個男孩,大的13歲,小的8歲,哥哥在外村上學,弟弟在辛莊上二年級,還需要爺爺負責接送。周偉過去是做鋁合金門窗的,近幾年因為美麗鄉村建設,政府要統一制作相關建材,他的產品也就沒了市場,又離了婚,老人老、小孩小,無法外出打工,只在周圍村子干點散活兒。

本來,只和周艮山聊天,我會了解更多事,但女主人白慶花顯然有太多的話要說,她說話像車轱轆在轉,一個字還沒講清,下一個字早就急不可耐地跟了出來,加之濃厚的本地口音,我幾乎需要仔細分辨,才能聽懂個大概。

“以前,我家生活不錯的。他放羊,兒子做門窗,收入挺好。”我努力分辨著白慶花的話。她接著說:“才不想成為貧困戶呢。那年,家里剛把老房子拆了,正在翻蓋,我就得了病……”她的眼圈瞬間紅了,卻只是左眼,右眼依舊渾濁而平靜,“那是2015年年初,感覺不對勁,我就給我姐打電話,她在石家莊和平醫院上班,聽說后,她說那個位置不太好,趕緊來看看吧,到了,讓做手術,當時家里正蓋房,開銷可大,我問做了手術后要不要喝藥,不要,我就做,要,就不做了。她們糊弄我,說不用喝藥,哪里不用啊。”說著,白慶花站了起來,進屋似乎去尋什么了。

我趕緊把話頭轉給了周艮山,“周哥您以前是干什么的?”

周艮山笑著說:“啥都能干,后來她病了,我得在家照顧,就自己放羊。”

“有多少?”

“有個幾十頭吧。”

“那收入還是可以的。”

“若不是把腰摔了,我還能繼續放下去。”

其實,我早就注意到周艮山人在沙發上坐著,一只手卻始終頂在腰后,此刻明白了緣由。這要繼續跟周大哥聊下去,白慶花大嫂攥著一個塑料袋走了出來。

“他的腰摔壞了,本來就有椎間盤突出,又在山坡上滑了一跤,啥也干不了了,還有心臟病,只能在家待著……”白慶花說著,把裝藥的塑料袋放到我面前的茶幾上。我急忙拿起來細看,是來曲唑片,又叫芙瑞。

“這藥多少錢一盒?”我問。

“150元,一盒就10粒,一天一粒。”白慶花說著,眼睛又紅了,這次卻是右眼,我很詫異她的眼睛為何這樣,卻聽她又嘟囔了一句:“手術后,我又得了肺炎,差點就沒了,現在不僅吃這個藥,還得補鈣。”此刻,她的雙眼都紅了,我這才安心,將視線從她那張布滿褶皺與悲苦的臉上挪開,

“治病花了不少錢吧?”我從煙盒里抽出兩根煙來,遞給周艮山一支,剛要為其點火,他卻站了起來,“不能光抽你的。”說著,不顧我的阻攔,進里屋取出一盒紫云來,迅速打開包裝,非要塞給我一支。

“不用、不用,抽誰的不一樣……”我笑著婉拒了,看得出,周大哥是誠心實意的,我急忙岔開了話頭,“治病的錢給報銷了嗎?”

周艮山剛點了點頭,話茬就被老妻接了過去,“哎呀,多虧有合作醫療,否則就麻煩大了,”白慶花很激動,渾濁的眼眸中竟有真切的開心劃過,“統共花了6萬多,合作醫療報銷了3.1萬元,二次報銷又給報了8000元,家里蓋房,我又生病,多虧了這個好政策啊,要不就堅持不下去了。”

白慶花不由自主抹了抹眼角,在這個過程,我無法得知她內心到底是什么感覺,但那種滋味似乎能夠揣測,應該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的吧。她和丈夫都只有59歲,明年就可以每月多領一份老年人基礎養老金了,錢雖不多,但對這樣的家庭來說,也是很值得期待的。

收支和假手鏈

白慶花說,她和丈夫如今跟兒子周偉住在一起,隔壁才是他們老兩口的房子,當年因為治病,那幾間房雖然架了起來,卻跟門房一樣,沒得錢再裝修。兒子離了婚,老少五口住在一起,倒也沒啥不方便的,家里的米面油都是兒子買來,日子還能對付。

我問:“地呢?家里有多少耕地,多少山地?”

“耕地近兩畝,山地有半畝。”周艮山說。阜平多山少土,人均耕地與我的老家相比少多了,這可以理解。我正想問流轉了沒有,周大哥再次開口道:“兩個孫子都沒分到地,現在那點地,都是過去分的。”他說的我也懂,大致是農村土地三十年不變,在辛莊,本來可耕地就少,想變更沒那么容易。

“地還種嗎?”我接著問。

“都流轉出去了,一畝地1000元,比自己種劃算。”

“也就是說,每年流轉耕地的收入有兩千?”我想了想,沒等周艮山接茬,又說:“還分給兒子嗎?”

“給他來著,他不要。”

“周偉沒想過再婚嗎?”我又問。

“帶著兩小子,還要買車給彩禮,沒個二三十萬能再娶媳婦?”旁邊,白慶花竟然笑了。

我在心里嘆了口氣。

接下來,周艮山夫婦又給我細細談了地的收入,那半畝山地也流轉了出去,說是一年給440元,如今只給過一年,就再也沒了。他說的這事我多少明白些,進村的路上,看到不遠處的山巒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有的大片山坡披掛上了黃色的土毯,據說是在向荒山要土地,用挖掘機把山上的草木、石塊挖掉,整出梯田來,再鋪填40公分厚的土壤,在上面搞種植。拋開水源困難以及會不會導致水土流失不說,單單這么個大工程,哪兒是三兩年就能綠意罩山見到收益的。

但這種敢于挑戰自然的魄力,卻也讓人心生敬佩。

談到土地流轉,白慶花想起了曾經跟一家公司簽的合同,非要拿來給我看,在她再次進屋尋找的過程,我給周艮山又點了一支煙。這時,從屋里突然走出一位年輕女子,胖胖的,笑瞇瞇的。

“這是……”我問。

“周寧。”周艮山介紹說。

原來,是女兒回家探親來了。得知我也是唐山人后,彼此的距離就拉近了些,周寧對我講,現在交通比過去方便多了,從唐山坐高鐵,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保定,再坐客車到阜平縣,再到辛莊,統共半天多點。我說這也怪麻煩的,她笑了笑,一邊進廚房洗米,一邊說比過去強老多了,那時,回一趟家,快點也要一個白天,父母都有病,沒辦法,只能勤著往家跑了。

我的父母也在老家村里生活,我理解她的感覺。

說話間,白慶花從里屋走出來,手里拿了一張紙,人沒坐下,而是直接走到我這邊,給我看這份合同。合同甲方是周艮山的簽字和手印,乙方是瑞泰農業開發有限公司,周家將1.871畝耕地流轉給了乙方,一畝地一年1000元,簽約時間是2016年3月10日。

在這個過程,由于距離近,我多瞅了白慶花兩眼,以示敬意,她卻以為我在看她左腕上的手鏈,急忙解釋說:“都是假的。”

我笑了,忙說:“看的出,看的出。”

那成色、做工,一看就知實非真金。家里一年的收入,不足以支撐她的藥費,怎么可能買那些奢侈品呢。

周氏夫婦的困惑

春種才能秋收,心誠方能有成。世間諸事有因才有果。

貧困發生的原因很多,歷史的、地理的,包括人的因素。扶貧的方式也該對癥下藥。據了解,其中建立公司加農戶的互助合作機制,以農產品加工企業為龍頭,農戶用扶貧貸款向企業入股,成為企業會員,公司為農戶貸款擔保,使公司與農戶之間建立不可撤銷的有經濟利益的契約關系,改變過去公司加農戶運作過程中公司不管農戶,農戶不支持公司的互不管狀態。這是扶貧貸款的一種運行模式,經過實踐檢驗是卓見成效的。

大地蒼茫,環境各異,沒有哪一種扶貧方式放之四海而皆準,惟有真正落實習近平總書記“因地制宜、科學規劃、分類指導、因勢利導”的總要求,扶真貧、真扶貧,以一顆赤子之心與貧困群眾促膝交流,想出真招實招,才可以實現眾之所盼。

周艮山夫婦似乎碰到了傾訴的對象,跟我越聊越熱乎,他們的這種熱情,卻使我內心愈加發虛——清楚不清楚地聽了這么一大堆,自己能給他們解決什么實際困難?如此看來,“百無一用是書生”還是有道理的。心里發虛,屁股反而更粘,我再次抽出一顆煙來,先給周大哥點上,自己也續了一支。氛圍有點像春節到本家來拜年。

“細細想來,家里這一年收入的確有限啊?”我想說幾乎沒有,感覺生硬,臨時改了口。

“哎,我過去啥都能干的。”周艮山又強調了一次。

“現在,即便是家門口有工可打,大哥您也干不了啊。”

“干不了、干不了嘍!”白慶花在一旁接茬道。一旁,周艮山兀自笑了笑。

“大哥您的心態倒是蠻不錯。”我也笑了。

“日子嘛,總要一天天過的。”周艮山說。

“聽村支書講,不是還有扶貧貸款嘛。”我的話剛出口,沒等周艮山反應過來,白慶花已經連連擺手,“可不入,可不入……”

見我一臉的納悶,周艮山按了按后腰,解釋說:“以前,附近建了個養貂場,村里給我們申請過扶貧貸款,每戶6000元,入到場子里,說每年分紅。”

旁邊,白慶花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就給了500塊錢,就再也沒有了。”

“不僅如此,當初貸款用的是你的戶口本、你的身份證,場子垮了,還貸的事就背在我們貧困戶身上,可不敢再貸了。”周艮山解釋說。

“可不敢再貸,到時候我再給小子背上債。”說這話時,白慶花的神情有些亢奮。

遲疑了片刻,我又說:“這次不是說為貧困戶每戶申請扶貧貸款10萬元,入股本地的農業公司八萬八,貧困戶可支配一萬二嗎?”

周艮山憨憨地笑了,“說是國有公司,說是有盈利,盈了利給你分紅,他盈什么利呀?都是哄人的,過個兩三年,這個公司倒閉了,到時候你找誰?誰也不管這個事了……”

他說的似乎有道理,但我不敢偏聽偏信。扶貧貸款不貸給公司,只貸給貧困戶,我是知道的。我了解過相關政策,曉得扶貧貸款是由國家有關金融機構承擔的一項政策性貸款業務,是扶貧開發的重要組成部分,發放的形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到戶的小額扶貧貸款;另一種是發放給龍頭企業以及基礎設施建設的扶貧貸款。想來,這次阜平縣是采用的第二種形式。

“他們把土地流轉過去,再栽上核桃樹,說是很快盈利,現在呢,雇人收拾除草,連工資都經常開不出來,”周艮山嘆了口氣,“國家若是不補貼,誰也不干這個事了,讓我們去貸款,可不愿再冒那個險嘍……”

事后,我專門詢問了鎮里的駐村干部,得知這次的扶貧貸款已經有好多貧困戶申請了,效果很不錯。基層的事情就是這樣,尤其是涉及貧困群眾切身利益的,往往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至于究竟哪個理兒是正確的,只有通過實踐來檢驗。但我一直相信,上級的政策沒有問題,扶貧干部們也是真心想讓貧困群眾早日脫貧致富奔小康的。

從周家出來時,老兩口執意送我到大門外。該到吃午飯的時候,周家女兒已經把米下了鍋,白慶花也熱情地邀請我一起吃,咱哪兒能吃貧困戶的飯呢,本來日子就艱難,我又無法給他們帶來實際的幫助,若再給這家人添麻煩,想來心中會更堵得慌。

外面的陽光依舊白晃晃刺人眼目,把一切炙烤得像要砰一聲燃起來。周家的大門口很雜亂,一輛早就報廢的農用三輪車沒落地歪斜在老兩口那個院的門前,能想象得出,周艮山曾無數次坐在這輛三輪車上,突突突地穿行在鄉村的大街小巷,為生活而奔波忙碌,那時的他,身體應該是好的,臉色應該是比現在更黝黑,但笑容也一定會更多。還有白慶花,她會不會也像大多數鄉村妻子那樣,管它安不安全,美美地擠坐在丈夫身邊,聽著三輪車發出的有節奏的轟鳴聲,憧憬著未來也就是現在的日子呢?

生活,命運,有時哪是普通人能夠掌控的。

好在,我們有黨和各級政府,有正奮戰在一線的廣大扶貧干部,有貧困群眾熱切的期盼,這一切,定能在這群山之中形成強大的合力,哪怕是再難攻克的城池,也會在這種力量面前轟然崩塌。

好日子,會很快到來的。

圓夢鷂子河

以前,鷂子河的岸邊曾種植過水稻。稻子黃了,有風吹過,流水潺潺、稻香拂面,很美的畫面。如今,岸邊拔地而起一座座蔬菜大棚,皆為鋼架結構,遠看像大地長出的一塊塊碩大面包,陽光照耀下,反射著迷人的光芒——民以食為天,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群眾的富足。

阜平縣域山多地少,受那些連綿不絕的山巒所限,發展工業有其先天限制,各級扶貧人比我這個外來者更清楚這一點,因此他們把扶貧產業的重點放在了觀光農業和特色農產品生產加工上。好鋼用在刀刃上,假以時日,定能收獲滿滿。惜別周家夫婦后,我獨自走在村巷里,心中有喜有悲,腳下的步伐卻是堅定的。路過那片椿樹林時,到了午飯的光景,人們早就散了,那些圍成一圈的石塊、木樁、水泥墩,依然如故。我很好奇地走過去,地上一片煙頭,細看,檔次都還不低,心中不由得偷笑。撲克牌沒有收走,用幾塊小木板覆蓋著,想來午飯之后的閑暇還會人聲鼎沸的。

若能都這樣,生活該有多美好。

距辛莊不遠,就是柳峪自然村,住戶不多,卻名聲在外,這個名聲,是赤色的、革命的。阜平縣較早建立的農村黨支部之一,就有柳峪,且是目前唯一保存下來的,僅這一點,就值得辛莊人驕傲和自豪。想當年,柳峪地下黨支部領導和帶領周邊群眾開天辟地干革命,成為大山深處革命浪潮的中堅力量。在最低潮的白色恐怖時期,柳峪、辛莊乃至阜平的革命群眾,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前赴后繼,堅持斗爭,播撒了革命火種。在抗日戰爭時期,這個黨支部發動和帶領群眾,開展大生產、支援前線、參軍參戰,成為阜平抗擊日寇的堅強堡壘。時勢造英雄,英雄源于群眾。柳峪黨支部的一些主要成員先后被調到全國各地,成為一個當之無愧的干部搖籃,到新中國成立初期,就已有4人擔任了省、部級或軍級領導,有7人擔任了司局級領導,有6人擔任了縣、處級領導……這樣的紅色土地,這樣富有革命精神的阜平人,還有什么困難戰勝不了呢?

我放慢了腳步。奇怪的很,來時,因有村干部帶領,我并沒記路,且本就是個路癡,可現在,烈日下獨自一人,卻仍似有向導引領一般,我輕車熟路地走在返程的村巷,心情很放松,步伐很矯健,仿佛走在自己的老家村莊里。一輛小汽車從身后駛來,聽聲音速度不快,回頭看去,白色的水泥路在陽光的照耀下如一條亮色的水面,車子像一艘靜悄悄的白色小舟,疏忽而來,擦身而過,司機還朝我笑了笑。我也笑了。

拐過一個彎兒,前面是個大下坡,坡下正有兩個背著書包的孩子朝上走來。其中會不會有周艮山的孫子?我想攔住孩子問問,又恐自己過于陌生,讓他們受到驚嚇,索性站到路邊,掏出手機裝作拍照。孩子們一路你推我搡、說說笑笑地從我身邊走過,還不忘向我這個陌生人投以注目禮。扭頭望他們背影的剎那,忍不住想:上坡路費力,可這些孩子卻比我這個下坡的人走得還快,無非是他們年少、精力充沛而已;扶貧攻堅肯定也是爬上坡,甚至是攻山頭,但想來只要投入百分百的力量,懷揣一顆赤子之心,那么眼中就沒有艱難,腳下就會源源不斷地涌入來自大地的深厚力量,如此,何愁小康不早日實現。

臨絕地而不衰——阜平、王林口鎮乃至辛莊人,是擁有這種品格的。

責任編輯/魏建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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