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周文博的忘年之交

張林

周文博，別名方浦、聞博，歷任《文藝報》編輯、戲劇電影組組長。他長我57歲，我尊稱他為周老，他稱呼我小張，我們是忘年交。

周老是戲劇方面的專家，我和他相識也有點戲劇性。2006年2月28日，《蘇州科技學院報》（《蘇州科技大學報》的前身）刊登了我的一篇調查報告《今天，我校大學生怎樣讀書》，那時我還是蘇州科技學院（蘇州科技大學的前身）的一名學生記者。在讀了我的調查報告后，周老在同年3月13日給我寫了封信。他在信中說：“關于大學生怎樣讀書，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許多有識之士在報刊上雖多次提及，但在學校里似乎尚未引起足夠重視。”他希望我在這方面能再做些具體工作，以使大學生能成為心靈的巨富，而不是掙錢的機器。

隨后的日子，我們頻頻書信往來，暢談有關讀書的話題，他不僅給我推薦了很多好書，而且還隨信寄了很多經他剪輯過的報刊上的文章給我，每篇他都親自圈閱，并在文章空白處，寫了他的一些建議。

周老家在上海市楊浦區嫩江路市光二村，我第一次去他家，他不僅事先在信中詳細告訴我去他家的路線，而且還手繪了從上海火車站出站后一直到他家的詳細地圖，交待了乘車及轉車事宜，令我感動不已。

周老任《文藝報》編輯，因工作關系，他認識很多文藝、出版界知名人士，不少都成了生活上的好友。每次到他家中，他除了拿書給我看，還經常跟我講他跟馮雪峰、陸文夫等人的軼事。

周老不僅對我，對所有人都特別熱心。他在浙江大學求學時代的校友傅惟慈，在清華大學及北京大學從事外國留學生漢語教學工作，但在已近而立之年時候決心搞一點文學翻譯，以免時日虛度，就請周老介紹他認識一兩位翻譯家，傳授給他一些翻譯技巧。于是，周老帶他走進了孫用的寓所。與孫用的交往，對傅惟慈走上翻譯道路，影響很大。

周老是一位很有學識、很有見地的學者，但更多的時候是跟我談生活，很少談寫作。而他跟我講過寫作中的生活問題、思想問題、感情積累，一直記憶猶新。

他說，要深入地了解人，出身、經歷、社會環境等都要搞清楚。寫的時候，要站在你所塑造的人的角度去設想他可能想些什么，說些什么，干些什么。同樣是一個生活現象，在普通人的眼里感覺不出什么，可是，在茅盾等一些大作家的眼里可能就成了一部偉大作品的胚胎。對作品、對生活有獨到、深刻見解的人，都能寫出好的東西來。文學就是人學，寫人的真實情感，用情感染人、打動人。當你在生活中受到感動，有了創作沖動時，寫出的東西一定動人。

每每有朋友到上海，與他見面暢敘別情，對他來說都是人生一樂，可每次他都會因為在上海的住房較小，生活條件較差，未能很好地盡地主之誼，深感愧疚。

周老常回想往昔歲月，特別懷念和珍惜青少年學習時期的生活和同窗好友。那時他們都很年輕，朝氣蓬勃，對生活充滿幻想，人際關系也單純。只是日后流亡后方，家在淪陷區，生活上困難很多，但他似乎并未遇到什么困難，在許多朋友幫助下，他至今不明白那些困難的日子里是怎么度過的。對比今天人與人的關系，確實令他感慨萬分。

周老的晚年生活并不如意，尤其是2002年從蘇州搬遷到上海后。兒孫定居國外，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妻子需要人照顧，而他又日益年邁，處境十分困難，更多需要朋友的關心和幫助，可遭到許多意想不到的冷漠和對待，或許是因為這些磨難，他對人生看得更加淡漠。

他經常跟我說，他最大的心愿便是爭取多活幾年，有他在，盧慧（周老的夫人）可以少遭點罪，如此而已。多少年了，每每想起周老的這些話，還是會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