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我國大豆供給依賴進口的格局難以改變,這要求應進一步擴大國內大豆供給不同來源渠道,增強大豆進口話語權,分散大豆進口來源風險,鼓勵農業走出去,利用國外農業資源發展大豆生產。
盡管世界多數國家將大豆作為油料作物,但我國一直將大豆作為糧食作物,可見大豆在我國農產品供給中的地位和作用。
大豆曾經是我國重要農作物之一,但入世后,由于國際市場大豆價格較低,加上進口關稅也很低,國內對大豆生產者支持力度不夠,導致國產大豆生產不斷萎縮,直到2016年國產大豆萎縮的態勢才有所扭轉。目前,國內大豆供給已經形成了高度依賴進口的格局,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敲響了大豆產業安全乃至國家糧食安全的警鐘。因此,重新思考我國大豆供給結構,確定國內大豆合理的自給率,并采取有效措施,對于促進我國大豆產業安全和供給安全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
我國自2001年入世以來,大豆進口規模呈現出加快擴大態勢,進口已經成為國內大豆供給的主要渠道,而國內大豆生產整體上呈現出萎縮或者徘徊態勢,在大豆供給中地位不斷下降。2017年,我國大豆產量1455萬噸,進口量卻達到9550萬噸,大豆進口量是國內生產量的6.6倍。如果不考慮庫存量,按照年度國內產量在國內供給量中的比重計算,2017年國內大豆的自給率只有13.2%,國產大豆在國內大豆供給中占比嚴重偏低,表明國內大豆消費和供給已經形成了高度依賴進口的格局。
1995年前,我國很少進口大豆,國內大豆消費基本由國內生產滿足,進口大豆僅僅在國內大豆供給中處于補充的地位。入世后,大豆進口量呈現加快擴大態勢。2000年我國大豆進口量首次突破1000萬噸,2003年突破2000萬噸,2007年突破3000萬噸,2010年突破5000萬噸,2013年突破6000萬噸,2014年突破7000萬噸,2015年突破8000萬噸,2017年突破9000萬噸。可見,入世后我國大豆進口量增加態勢大致分為兩個階段:2013年前每隔3—4年大豆進口量新增1000萬噸;2014年至2017年每隔1—2年大豆進口增量就是1000萬噸。

2017年國內大豆的自給率

2000年到2017年國產大豆產量
入世以來,我國大豆進口額增長速度明顯地快于農產品進口總額的增長速度,大豆進口成為我國農產品國際貿易發展中最值得關注和研究的典型。從2000年到2017年,我國大豆進口額從22.7億美元增加到396.2億美元,增長16.5倍,大約是同期其他農產品進口額增長倍數的雙倍。大豆進口規模加快擴大,大豆進口額占比呈現出明顯上升態勢。從2000年到2017年,我國大豆進口額在農產品進口總額中比重由20.2%上升到31.5%。
入世后直到2017年,盡管近年國內大豆生產有所恢復,但國產大豆生產整體上在波動中呈現出“萎縮”態勢。從2000年到2017年,國產大豆產量由1541萬噸減少到1455萬噸,下降5.6%。從播種面積看,國內大豆播種面積同期由930.7萬公頃減少到780.0萬公頃,下降16.2%。可見,國產大豆供給量減少,主要是播種面積減少所致。
客觀來說,入世前期,國內大豆生產還是受到重視的。2004年和2005年我國大豆播種面積基本保持在近960萬公頃,比2000年增加約30萬公頃。在大豆播種面積保持總體穩定并略有擴大的基礎上,國內大豆產量在2004年達到歷史最高水平,超過1700萬噸。但2006年和2007年國內大豆生產出現了滑坡。受2007年國際大豆市場價格快速上漲和國內大豆供給嚴重受到波及影響,2008年到2010年,國內大豆生產有所恢復,播種面積基本保持在900萬公頃,產量恢復到1500萬噸左右水平。2011年,國內大豆生產再現“萎縮”態勢,到2015年國內大豆播種面積降到650萬公頃,大豆產量不足1200萬噸。
近年來,在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推動下,我國大豆生產“萎縮”的態勢出現扭轉。2017年,我國大豆播種面積已經恢復到780萬公頃,比2015年增加約130萬公頃,增長近20%;大豆產量恢復到1455萬噸,比2015年增加近300萬噸,增長近24%。
該如何看待國內大豆供給中國產大豆與進口大豆占比呈現出的“剪刀差”態勢呢?對于居民食物消費結構升級和國內資源稟賦來說,問題不在于我國該不該進口如此規模的大豆,關鍵的問題在于國內大豆生產是否需要保護、是否需要保障國內大豆合理的自給率。我國經濟發展、居民生活水平提高,重要標志之一是動物源性食物消費不斷增加,這就必須要增加蛋白飼料和其他飼料來源,其中大豆是目前世界公認的理想蛋白飼料來源。與其說我國快速增加大豆進口是滿足食用植物油需求,還不如說是滿足蛋白飼料需求,或者二者兼而有之。為了滿足國內需求,面對國內土地資源總量不足矛盾,擴大大豆進口是必然的理性選擇,具有緩解我國資源不足和更好地滿足消費升級雙重功效。

從不同視角分析我國大豆供給格局形成的原因,給出的觀點可能不完全一致。但是,從大豆生產者來說,國內大豆生產并沒有因為國內需求增長而擴大,反而呈現出“萎縮”或者徘徊態勢,最重要的原因是大豆生產比較效益差。
通常情況下,同一地塊能夠生產大豆,就可以生產玉米。在現實生活中,生產者擁有生產經營決策自主權,是生產大豆還是生產玉米,主要影響因素是大豆和玉米的比較效益。如果不考慮土地成本和勞動力成本,我國農民生產玉米的現金收益明顯地高于大豆,多數年份玉米現金收益是大豆的1.5倍,甚至2倍以上,如此的比較利益格局,農民必然會選擇種植玉米而不是大豆。如果考慮土地成本和勞動力成本,規模經營戶流轉土地并雇傭勞動力種植大豆,如果市場價格每斤低于2.2元,則凈利潤就是負數。也就是說,大豆規模經營在市場競爭中總是面臨虧損風險。現實中國產大豆雖然價格普遍高于進口大豆,但每斤銷售價格高于2.2元的情形很少,這就是為什么玉米生產可能會出現流轉土地實現規模經營,而大豆基本沒有流轉土地實現規模經營的經濟動力原因。
除了市場價格決定的比較效益差之外,國內大豆生產支持政策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也是重要原因之一。相比較棉花,同樣都開展了目標價格試點,但新疆棉花生產地位總體上不斷鞏固提高,而東北三省及內蒙古大豆目標價格總體沒有取得預期效果,最終國家放棄了大豆目標價格政策,而新疆棉花目標價格政策在完善后繼續實施。
在國際大豆低價惡性競爭格局下,探索我國有效的大豆生產者支持政策,對于保持一定的國產大豆自給率顯得十分重要。比較中美大豆生產者收益,不難發現美國大豆生產者比較效益也是偏低的,甚至個別年份美國大豆生產者凈利潤是虧損的。在美國大豆生產者收益偏低的情況下,美國仍然保持大豆生產世界大國地位,這應該與美國大豆生產者支持政策直接相關。
國內大豆生產格局變化,可能還受到其他因素影響,但國產大豆供給“萎縮”主要原因應該是生產者種植大豆經濟動力不足。
我國大豆供給高度依賴進口格局的形成,盡管原因多種多樣,結果的評價可能也很難一致。毫無疑問,深入分析和評價我國大豆供給來源及其結構并采取適當舉措,不同觀點及其爭議,對于我國農業更好地適應進一步擴大對外開放而不是簡單地固守“封閉”思維來謀劃我國大豆乃至其他農產品產業安全,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和食物安全,更具有重大現實意義。
面對我國資源稟賦現實和大豆需求剛性,過高追求國內大豆供給自給率不太現實,但這并不意味著國內大豆生產完全面向國際競爭,國內大豆供給來源及其結構完全由國際市場來決定。面對國內大豆供給的復雜形勢,需要合理確定我國大豆供給來源及其結構,堅守食用大豆高度自給,適度發展油用大豆,為此要采取相應的對策措施。
要發揮科技創新作用,確保大豆生產能力穩定提高。國內大豆價格相對較高而效益仍然偏低,一個重要原因是國內大豆生產單產水平不高且不穩定。解決大豆單產產量不高問題,必須要加強科技攻關,培育大豆優良品種。在確保大豆品質前提下,盡快提高大豆產量,實現增產增收。這一途徑效果最明顯,也最易被農民接受。
要加大大豆生產國內支持力度。要把支持大豆生產與稻谷、小麥和玉米基本等同起來,要權衡大豆國際國內比價以及國內大豆玉米等生產比較效益,在WTO農業規則許可的范圍內,合理地確定大豆生產的國內支持措施和水平。要從綠色生產和農業可持續發展要求出發,政策著力點放在促進大豆和其他作物輪作上,實現大豆國內生產的多重功能。
要鼓勵大豆全產業鏈發展。考慮到國內大豆生產受到資源約束這種狀況難以改變的現狀,發展國內大豆的重點是確保食用大豆國內供給。國內大豆既有傳統的直接食用需求,又有不斷增長的油用需求。綜合來看,在有限資源條件下,國產大豆生產應優先守住食用大豆消費需求,這樣既可以通過相對較高的價格保障大豆合理的比較效益,又可以發揮有限資源的最大效能,可行性和必要性都相對較強。優先保障食用大豆國內生產的基礎上,適度發展油用大豆生產。不管是食用大豆,還是油用大豆生產,國內除政策支持外,可行的途徑之一是發展訂單生產,強化產業鏈,打造供應鏈,提升價值鏈。
要加強大豆市場秩序管制。根據我國居民對食用大豆消費需求的特點,要加強監管,避免進口轉基因大豆流入食用大豆產業。對于直接食用大豆企業違規使用進口大豆的,要加大處罰力度。
當然,不管國內大豆生產如何發展,未來我國大豆供給依賴進口的格局難以改變。這就要求應進一步擴大國內大豆供給不同來源渠道,增強大豆進口話語權,分散大豆進口來源風險,鼓勵農業走出去,利用國外農業資源發展大豆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