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程,孫俊杰,王 圣,周勝凱,王 悅,王順奎,程兆云
鄭州大學人民醫院心血管外科 鄭州 450003
冠狀動脈旁路移植術(coronary artery bypass grafting,CABG)是治療冠心病(coronary heart disease, CHD)的主要方法之一,根據手術方式分為非體外循環CABG(off-pump coronary artery bypass grafting, OPCABG)和常規體外循環CABG(conventional coronary artery bypass grafting, CCABG)。隨著介入技術的發展、人均壽命的延長,年齡偏高、病情偏重的CHD患者構成了外科手術主要人群。高危老年患者采用何種手術方式效果更好,國內外爭議較大[1-6]。本文回顧性分析了接受OPCAB和CCABG治療的560例高危老年患者的資料,評價OPCABG應用于高危老年冠心病患者的安全性及優勢。
1.1臨床資料選取鄭州大學人民醫院從2013年2月至2017年10月錄入中國心臟外科注冊登記系統(CCSR)的560例高危老年CABG患者,其中男330例,女230例,年齡67~73歲,歐洲心臟手術風險評分系統(EuroSCORE)評分6~8分,根據手術方式分為OPCAB組(A組)467例和CCABG組(B組)93例。研究對象納入標準:EuroSCORE≥6分;年齡≥65歲。排除標準:急診手術,再次CABG,體外循環不停跳CABG,術中緊急轉機行CCABG,合并其他心臟手術。記錄術前資料(年齡、性別、既往病史、EuroSCORE評分等),對比兩組術中和術后結果(搭橋數目、術后嚴重并發癥、輸血等)。
1.2手術方法術前30 min應用抗生素,取平臥位,氣管插管,置入SwanGanz漂浮導管,常規消毒、鋪巾;胸骨正中切口開胸,游離左側乳內動脈(LIMA),同時獲取大隱靜脈(SVG)備用。
A組:全身半量肝素化(1.5 mg/kg)后離斷LIMA,切開并懸吊心包,進行心表冠脈探查;置心表固定器,顯露左前降支(LAD)擬吻合處并切開,用7-0或8-0聚丙烯滑線以單純連續縫合法行LIAM-LAD吻合,排氣后打結;以3-0聚丙烯滑線于主動脈前壁相對無鈣化區做荷包,置主動脈近端吻合裝置(eNclose),3.5/4.8 mm打孔器打孔,生理鹽水反復沖洗,6-0聚丙烯滑線以單純連續縫合法行SVG-升主動脈近心端(AAO)吻合,充分排氣后打結;牽拉心
包,依次顯露冠狀動脈各個靶血管擬吻合處,置心表固定器,用7-0或8-0聚丙烯滑線以單純連續縫合法行序貫吻合、單獨旁路或復合橋,期間每做完一個吻合口后均予以充分排氣。若循環不穩定,經股動脈置入主動脈內球囊反搏(Intra-aortic balloon pump,IABP),本組術中共有4例置入IABP。檢查吻合處無出血,循環穩定后魚精蛋白中和肝素。徹底止血,置引流管,常規關胸。
B組:全身肝素化(3 mg/kg),ACT達標后,升主動脈、腔房靜脈插管,建立體外循環,經右上肺靜脈插管引流,轉流降溫,阻斷升主動脈,主動脈根部順行并冠狀靜脈竇逆行灌注心肌保護液,心臟停搏滿意后,暴露靶血管;以單純連續縫合法,先行右冠脈系統、回旋系統遠端吻合,期間每做完一個吻合口后均予以充分排氣。每完成一個遠端吻合口后可通過該橋血管灌注停搏液進行心肌保護;最后以單純連續縫合法行左乳內動脈與前降支吻合,排氣后打結。開放升主動脈,心臟自動復跳后,調整血壓于主動脈前壁置側壁鉗或eNclose,打孔器打孔,生理鹽水反復沖洗,以單純連續縫合法行SVG-AAO近端吻合。檢查吻合處有無漏血。若循環不穩定,經股動脈置入IABP,本組術中共有3例置入IABP;行體外循環人工腎改良超濾,濾除多余水分及炎癥介質,提高紅細胞壓積及膠體滲透壓;循環穩定后逐漸減流量停機,魚精蛋白緩慢中和肝素后拔除動、靜脈插管,心表常規置臨時起搏導線。徹底止血,置引流管,常規關胸。
1.3觀察指標分別觀察兩組患者術中或術后搭橋數目、圍術期紅細胞輸注、呼吸機使用時間≤8 h的例數、初次ICU停留時間、發生低心排綜合征的例數、術后最高SC、新發ARI例數、新發ARI且SCr≥200 μmol/L例數、發生主要不良事件例數等。
1.4統計學處理采用SPSS 21.0進行分析。計量資料用中位數(四分位數)表示,組間比較應用秩和檢驗;計數資料應用頻數和百分率表示,組間比較應用χ2檢驗或精確概率法,檢驗水準α=0.05。
2.1兩組患者術前一般資料比較見表1。
2.2兩組患者術中和術后整體情況比較見表2。

表1 兩組患者術前一般資料比較
COPD:慢性阻塞性肺疾病;EF:左室射血分數;SCr:血肌酐;NYHA:紐約心臟協會;MI:心肌梗死
傳統搭橋需在體外循環(cardiopulmonary bypass,CPB)輔助下完成,為減少CPB帶來的不良反應,OPCAB得到了快速的發展及大量的臨床驗證[7]。
Kowalewski等[6]研究表明,應用OPCAB,在死亡率、術后AMI、腦卒中方面的獲益程度與患者術前風險層次(低危、中危和高危)呈正相關。相比CCABG,OPCAB術后結果較好,可能是因為避免了CPB的使用及主動脈上較大的操作,減輕了由此帶來的全身炎癥反應及重要臟器損傷。
應用CPB,血液接觸非生理性管道激活凝血系統、炎癥反應,釋放C3a、C5a、內皮素、內毒素等炎癥介質,細胞因子(IL-6,IL-8,IL-10,TNF-α)、變性血漿蛋白及血管活性物質等亦明顯增多[8-11]。這種由CPB帶來的炎癥反應在大多數患者身上可能未表現出明顯的損害,但對于高危、高齡或轉機時間較長的患者,炎癥反應可能會很嚴重,術后血流動力學不穩

表2 術中及術后整體情況比較
AMI:急性心肌梗死;ARI:急性腎功能不全;ALI/ARDS:急性肺損傷/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包括再次手術、再次氣管插管、AMI、低心排綜合征、神經系統損傷、新發ARI、ALI/ARDS、多器官損傷、院內死亡定、重要臟器功能損傷等風險升高。
本研究中A組低心排綜合征、AMI發生率較B組偏低,原因可能是高危老年患者術前心功能、心肌儲備差,相比OPCAB,應用CCABG對心臟打擊更大;炎癥反應損害心肌細胞,心臟收縮功能降低;全身血管擴張,外周阻力下降,舒張壓降低,滿足不了心肌灌注,增加IABP使用率;炎性因子、氧自由基的增加及白細胞浸潤均加重心肌細胞腫脹,堵塞冠脈微循環,增加無復流發生率,進一步減少心肌灌注,加重缺血缺氧[12];主動脈阻斷后冠脈血流中斷,心肌缺血缺氧,心臟復跳后不可避免會出現心肌缺血再灌注損傷。
與B組相比,A組術前SCr偏高,但術后SCr及新發ARI比例卻偏低,與劉金金等[13]研究結果相似。出現結果逆轉的原因可能是:高危老年患者CCABG術后,心功能恢復慢,有效循環血容量不足,導致心源性腎功能不全發生率增加;CPB多種因素(機械擠壓、負壓、炎性反應、低溫等)對紅細胞損傷較重,釋放入血液內的游離血紅蛋白(free hemoglobin,FHb)增加,易形成腎小管內管型,損害腎小管上皮細胞,并抑制一氧化氮(NO),引起腎血流量減少,致腎小球濾過下降;紅細胞破壞后需額外輸血保證氧輸送,庫存血進一步激發機體炎性反應,損害腎組織[14-16]。以上多種因素致高危老年患者應用CCABG發生ARI的風險升高。作者還發現,術后新發ARI且SCr≥200 μmol/L的患者,A組有12例,其中合并低心排綜合征4例(4/12,33.0%);B組有23例,合并低心排綜合征3例(9/23,39.1%),均明顯高于各組低心排綜合征的發生率。且A組的12例患者中,術前EF<50%的有3例(3/62);B組的23例患者中,術前EF<50%的有7例(7/10)。提示:與CCABG相比,術前EF偏低(<50%)的患者應用OPCAB可減少術后腎功能損害。
本研究中兩組神經系統損傷差異無統計學意義,馬超等[17]研究亦表明,CPB并不增加CABG術后神經系統損傷風險。可能原因:術前常規行主動脈CTA檢查,確保進行主動脈插管時避開鈣化或斑塊部位;阻斷過程中流量控制佳;常規使用eNclose行橋血管與主動脈吻合,免除側壁鉗對主動脈壁破壞。但有學者[5-6]得到不同結果。Marui等[5]將2 468例CABG患者按EuroSCORE分為3組(<3;3~6;>6),結果發現:高危組(>6)CCABG院內腦卒中發生率偏高,差異有統計學意義;1~5 a隨訪結果顯示:EuroSCORE評分越高,CCABG與OPCAB腦卒中發生率差異越大,且前者偏高。原因可能是CPB破壞紅細胞,降低攜氧能力,術中為滿足手術要求降低灌注流量,CCABG術后,血液稀釋,紅細胞攜氧能力進一步下降,致腦供血不足;此外,主動脈插管或拔出插管時頸動脈斑塊未及時干預,均有斑塊脫落而造成術后腦卒中的風險[15-18]。因此,高齡或術前大動脈存在斑塊的患者,應及時干預,選擇相應的手術策略來降低腦卒中風險。
本研究中A組最短拔管時間為3 h,輔助時間8 h以內者有10例,B組為0,兩組在呼吸機使用時間上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盡早脫機可減少呼吸機相關肺損傷發生,改善患者預后。研究[19-20]顯示,輸血會造成ALI,甚至ARDS,增加術后死亡風險,若存在急診手術、大量輸血、炎癥反應活動等危險因素,患ALI/ARDS風險明顯增加。高危老年患者應用CCABG更易造成ALI/ARDS的原因可能是:紅細胞破壞致FHb增加,血管舒張因子NO與FHb結合后失去活性,肺血管收縮,肺循環阻力增加,肺血流減少,氧合下降;圍術期輸血偏多,庫存血激發的炎性反應及CPB本身帶來的炎性反應共同損害肺組織;預沖液的使用降低了血液膠體滲透壓,加上炎性反應加大了肺毛細血管通透性,且高危患者心功能差,導致肺毛細血管靜水壓加大,術后肺水腫發生率增加,降低肺氧合[11,15]。
國內外學者對OPCAB臨床效果一直爭議不斷[1-3,21]。傳統意義上認為高危老年患者術前合并癥偏多,臟器功能較差,手術風險高,術后恢復差,應用OPCAB獲益較大;但有學者[1-2]研究發現,OPCAB與CCABG應用于高危或高齡患者,術后早期(30 d)死亡率及AMI、低心排綜合征、ARI等并發癥無明顯差異。也有學者[3,21]指出兩種術式其早期死亡率及神經系統損傷等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且術后3~10 a存活率差異亦無統計學意義。原因可能是:①炎癥因子大部分被濾除。②更好的心肌保護液和多途徑的心肌保護方法的應用。③轉機過程中灌注壓、流量、溫度等控制較好,手術技術也相應提升,明顯縮短轉機和阻斷時間。④更全面的監護技術和手段,及時干預了不良事件。⑤術后輸血管理嚴格,減少因大量輸血帶來的不良后果[15]。因此與OPCAB相比,高危老年患者應用CCABG并未表現出明顯差異。
本研究存在一定局限性,屬于回顧性、單中心研究,統計過程難免出現一些偏倚;且B組樣本數量偏少,可能對該組計數資料比如性別、既往病史、術后并發癥等產生影響。
綜上所述,支持高危老年患者應用OPCAB的學者仍占多數,相關研究仍需繼續。作者的體會是:①OPCAB圍術期紅細胞輸血明顯減少,術后主要不良事件發生率顯著降低,在腎功能、心肺組織保護方面優勢明顯。②術前EF偏低(≤50%)或腎功能欠佳的患者,應用OPCAB能更好地保護患者腎功能。③及時干預低心排綜合征可減少術后腎功能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