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奇 王樹槐
(華中科技大學,武漢430074/湖北大學,武漢430062;華中科技大學,武漢430074)
提 要:本研究基于Web of ScienceTM核心合集數據庫,以CiteSpace軟件為輔助,從文獻分布、研究力量、研究熱點和研究前沿等維度對近15年93篇SSCI,A&HCI,CPCI?SSH來源的譯者風格研究文獻進行可視化計量分析。研究發現,國際學者對譯者風格研究關注度逐漸提升;研究客體由“譯本”風格轉為“譯者”風格,由文本內轉為文本內外結合,以文學翻譯為主要對象;研究類型由規約性研究轉為描述性研究;研究模式由比較模式為主轉為因果模式為主、比較模式為輔,兼顧過程模式;研究方法由案例點評式的定性研究為主轉為以基于大數據進行描寫和解釋為特征的語料庫方法,定量為主、定性為輔;研究視角(路徑)由語言學路徑轉為多領域交叉的跨學科研究。但相比于國際翻譯研究其他子領域,譯者風格研究受到重視程度尚顯不足,其概念內涵界定仍存爭議,其研究方法還不完善。
Baker將譯者風格定義為譯者“留在文本中的一系列語言及非語言的個性特征”(Baker 2000:245),譯者風格既包括譯者的選材、慣用的具體策略,也包括前言、后記、腳注、文內詞匯注釋等。Sal?danha針對Baker脫離原語文本而僅對譯文作形式統計去考察譯者風格的不足,提出以譯文為導向(TT?oriented)和以原文為導向(ST?oriented)的譯者風格研究框架(Saldanha 2011a:25 -50);國內也有不少學者從不同角度界定譯者風格研究的概念內涵,可見學界對譯者風格的承認與關注。
為洞察國際范圍內譯者風格研究的發展歷程與趨勢,本研究基于Web of ScienceTM核心合集數據庫,以CiteSpace軟件①為輔助,從文獻分布、研究力量、研究熱點和研究前沿等維度對近15年(2002 -2016)93 篇 SSCI,A&HCI,CPCI?SSH 來源的譯者風格研究文獻進行計量分析,繪制可視化知識圖譜,并從研究主體、研究客體、研究類型、研究模式、研究方法、研究視角(路徑)等方面總結其特點與不足。
本研究用于數據分析的文獻來源于湯森路透(Thomson Reuters)旗下的 Web of ScienceTM(以下簡稱 WoS)核心合集,涉及 SSCI,A&HCI,CPCI?SSH 3個子數據庫②。
首先,在WoS核心合集數據庫中進行精確檢索,檢索字段為“主題”(TOPIC),檢索邏輯關系為“交集”(AND),檢索主題詞為“translat?”AND“styl?”,時間跨度為 2002年至 2016年,共得到2585條檢索結果③。其次,根據參數設定提示對數據進行篩選,共得到288條檢索結果。最后,對檢索結果進行人工篩選,最終得到93條文獻作為本研究文獻分析的元數據。
2.21 文獻分布
從年度發文分布來看,2002-2005年期間發文量極少,年均僅0.5篇,其中2003年和2004年沒有譯者風格研究發文記錄,可見彼時譯者風格研究并未大規模開展(至少在高層次國際刊物中較為鮮見)。這種情況自2006年后有一定程度的改觀,2006-2008年期間,累計發文量為13篇。值得注意的是,從2009年開始,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發文量呈現出顯著增長的趨勢,每兩年出現一次間隔增長,2014年達到歷史峰值(18篇);2015年雖然有所回落(9篇),但2016年僅上半年數據也已達到6篇。可以看出,近十五年來,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發文量雖然難言眾多,間或也出現反復,但總體仍呈上升趨勢,研究在探索中穩步前行。
從文獻類型分布來看,期刊論文78篇,占全部文獻數的83.9%;會議論文15篇(參見圖1)。從來源出版物分布來看,BABLE位列第一(11篇),META和PERSPECTIVES并列第二(10篇),3種刊物均為翻譯類高層次研究刊物,其發文量總和占全部發文量三分之一(參見表1)。

圖1 文獻類型分布

表1 來源出版物分布
研究領域分布知識圖譜借助CiteSpace完成,數據分析前,先進行共性參數設置:分別設定時間分區(Time Slicing)為2002-2016年,時間切片(Years Per Slice)為 1 年,術語資源(Term Source)為標題(Title)、摘要(Abstract)、作者關鍵詞(Au?thor Keywords)、關鍵詞擴展(Keywords Plus),連接強度算法為Cosine,Top N閾值為50,視覺可視化效果為靜態(Cluster View Static)。然后進行個性參數設置:設定節點類型(Node Type)為領域(Category),Pruning 算法不勾選,Article Labeling閾值調整為7,其他參數采用默認設置,得到如下圖譜(參見圖2):
可以看出,研究領域中介中心性(Between?ness Centrality)④最高的節點是語言學(Linguis?tics),說明譯者風格研究總體隸屬語言學學科領域;同時可以看出譯者風格研究涉及多學科領域交叉,如語言學、文學、傳播學⑤。
2.22 研究力量
研究力量主要從作者考量。首先進行個性參數設置:設定節點類型為作者(Author),Article Labeling閾值調整為0,得到如下圖譜(參見圖3):從作者發文情況來看,發文量最多的是Marion Winters(4 篇),其次是 Meng Ji(3 篇),發文量為2篇的作者有4位,相對而言,上述作者可視為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的高產作者(參見圖3和表2)。

圖3 作者發文圖譜

表2 高產作者統計
Winters(2007:412 - 425,2009:74 - 97,2010:163-185,2013:427-445)以 Fitzgerald的小說《美人與被詛咒的人》(The Beautiful and Damned)的兩個德語譯本為語料,分別從言語行為轉述動詞、語氣助詞、敘事視角、言語思想呈現等維度考察Hans?Christian Oeser和 Renate Orth?Guttmann 兩位譯者的風格。 Meng Ji(2008:937 - 941,2009a:243 -255,2009b:61 -73)以 Cervantes的小說《堂吉訶德》(Don Quixote)及其兩個當代譯本(1978年楊絳譯本和1995年劉京勝譯本)為語料,整合文本統計學、語料庫語言學、文學文體學和翻譯學等不同領域的研究方法,從四字成語使用文體風格、古語(archaism)使用風格切入,探究楊絳和劉京勝兩位譯者的風格。 Saldanha(2011a:25 -50,2011b:424 -442)不僅對譯者風格的概念認知作出貢獻,而且在方法論層面區分譯者風格研究的兩種模式,并利用語料庫驅動以強調斜體、外來詞、聯結詞that和轉述動詞say和tell為切入點,考察兩位英國譯者Pe?ter Bush和Margaret Jull Costa的譯者風格。Li等(2011:153-166)以語料庫為輔助進行定量分析,對《紅樓夢》的Hawkes和Minford譯本以及楊憲益和戴乃迭譯本的譯者風格與意識形態的關系進行考察;后又與 Wang(2012:81 -93)對 Joyce的小說《尤利西斯》(Ulysses)的蕭乾和金隄兩個漢譯本從詞匯和句法層面進行分析,關注其譯者風格的差異。 Ren等(2014:425-444)圍繞語料庫戲劇翻譯文體風格,以Miller的《推銷員之死》(Death of a Salesman)姚克和英若誠兩個譯本為個案對其中的(非)禮貌用語進行研究;后又與Yan和Ren(2015:64-70)以許淵沖為個案探討中國戲曲昆曲經典劇目《長生殿》中每部分結尾的唐詩(共計196首)翻譯風格。
上述高產作者,均是利用語料庫開展譯者風格研究。雖然提法不盡相同,例如:基于語料庫(corpus?based)、語料庫驅動(corpus?driven)、語料庫輔助(corpus?assisted)等,但足見語料庫方法在譯者風格研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在高產作者中,Cerce是唯一使用非語料庫方法研究譯者風格的學者。Cerce(2012:185-198)聚焦于他本人翻譯的Steinbeck小說《人鼠之間》(Of Mice and Men),研究譯者在尋求小說作者豐富多變的口語語言充分對等表達的困境,在闡明譯者對主題和翻譯選擇過程的同時,為面臨如何將英語口語表達翻譯為斯洛文尼亞語及其目標語文化提出一些有益的解決辦法。Cerce(2015:77-88)以Toury提出的源文本翻譯的充分性與目標語受眾的可接受性之間的關系為觀照,通過研究Sal?ly Morgan的小說《我的位置》(My Place)和 Doris Pilkington的小說《防兔籬笆》(Follow the Rabbit-Proof Fence,又譯《漫漫回家路》)的斯洛文尼亞譯本,論證譯者是否在歸化與異化翻譯策略中達到平衡,以及譯者如何處理澳洲土著作品中特定敘事風格與文化能指。
2.23 研究熱點
如果從文獻分布和研究力量兩個維度的分析中了解的是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的基本情況,那么對研究熱點和研究前沿的分析能更好地了解其研究特點與發展趨勢。前者可通過考察高頻關鍵詞、高被引文獻、高被引作者等參數洞悉;后者可通過考察激增關鍵詞、激增被引文獻、激增被引作者等參數管窺。限于篇幅,下文僅以高頻關鍵詞⑥為觀測點進行分析。
對個性參數進行設置:節點類型設定為關鍵詞(Keyword),Pruning算法勾選為最小生成樹(Mini?mum Spanning Tree),Article Labeling 閾值調整為2,得到如下圖譜(參見圖4):

圖4 高頻關鍵詞圖譜
結果顯示,關鍵詞聚類值(Modularity Q)為0.9149,剪影度(Silhouette)為 0.9495,說明聚類內節點主題關聯性強,聚類結果具有高信度⑦。下面我們結合表3對一些高頻關鍵詞進行解讀。
首先,高頻關鍵詞并列第一的是literary trans?lation和 translation(16次),translation是普通詞,參考價值有限;但literary translation位列第一說明譯者風格研究與文學翻譯關系緊密。這并非偶然,文學和文學翻譯的特殊性給予譯者更大的施展空間去解構作品、彰顯風格;相比之下,非文學翻譯由于文本類型特點,譯者在文體和敘事方式上發揮空間較之文學翻譯相對有限。其次,把譯者風格(翻譯風格)等幾個同質關鍵詞詞頻疊加,如translating style(5 次)、translator style(4 次)、translators style(2次)等,累計詞頻將達到11次。但若按其原貌顯示,則較為分散,這說明國際譯者風格研究中對于“譯者風格”的提法存在不統一的現象。再次,corpus stylistics(4 次)、corpora(3 次)、corpus meth?odology(3 次)、corpus linguistics(2 次),上述4 個含有“語料庫”的關鍵詞疊加后詞頻可達到12次,說明國際譯者風格研究很大程度上采用語料庫方法。

表3 高頻關鍵詞列表
此外,在其他高頻關鍵詞中,modal particle,fscott fitzgerald主要來自Winters的4篇文獻;chi?nese主要來自前文提到的中國學者的文獻,這些關鍵詞來源過于集中,參考價值有限。此處值得關注的是,repetition(3 次)和foreignization(2 次)這兩個關鍵詞。 repetition主要來自 Winters(2007:412-425)以及以下兩篇文獻:Kolb(2011:259 -274)基于擊鍵記錄和有聲報告研究工具,以反復和歧義作為文體風格和基本文學創作特征為觀測點來考察4名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決策過程。Cermakova(2015:355 -377)考察Irving的小說《寡居的一年》(A Widow for One Year)中的反復現象及其捷克語和芬蘭語譯本中的翻譯處理方式。對于“反復”(repetition)現象,孫會軍在分析葛浩文翻譯《狼圖騰》對“反復”處理風格時提出“譯者應區分對待作為銜接手段的反復和作為文學表達的反復”,她認為反復格往往是作者苦心孤詣的陌生化文學表達,反復的效果是使其“前景化”,從而達到一定的文學效果(孫會軍2016:76)。葛浩文也曾表示“如果覺得作者這么寫是為了使文本顯得‘陌生',或是減慢讀者的閱讀速度,那么我就盡量去捕捉這種效果”。repetition體現譯者文體風格和語言特征的作用不可小覷,而foreignization也涉及到譯者風格與翻譯策略的問題。翻譯策略是譯者文體風格的直接反映,譯者對詞匯和語法結構模式的選擇總是與譯者的翻譯策略和譯者意欲使譯文達到的效果密不可分(周小玲 蔣堅松2010:54-58)。在國際譯者風格研究中,不乏探討翻譯策略與譯者風格的文獻,例如:Plourde(2006:794 - 805),Davies(2007:450 -462)和Currie(2016:152 -167)等。
2.24 研究前沿
在利用CiteSpace對國際譯者風格進行研究中,并沒有發現激增關鍵詞、激增被引文獻和激增被引作者。主要原因是國際譯者風格研究開展時間不長,而“新興領域的研究往往比較分散”(李杰 陳超美2016:201)。此外,在WoS核心合集數據庫中,SSCI和A&HCI本身就是基于高引用率收錄文獻,而上述各類高被引統計又是基于被引頻次,這就存在一個弊端,即,近兩年(尤其是2016年)發表的文獻和發文作者,因為“太新”而未能“來得及”被(多次)引用;即便是被引用,施引文獻一時間也“來不及”被收錄到數據庫中,故而可能會遺漏某些最新文獻,影響研究者掌握研究前沿全貌。為彌補此不足,本研究對2015年和2016年上半年國際譯者風格研究成果進行補遺綜述,發現近兩年前沿研究主要有以下側重:一是譯者風格與文體特征研究。如Scoville(2015:223-236)以Khalil Baydas的譯著作為阿拉伯文學復興意譯實踐特征的代表進行研究,研究Baydas翻譯實踐的復雜性,發現譯者明顯在翻譯過程中將重心轉為有意識地對文本轉換作出選擇。二是譯者風格與敘事特征研究。如Johnson(2016:38-53)以Leech的三級或內部變異理論(tertiary or inter?nal deviation)探析Julian Barnes的小說《終結感》(The Sense of an Ending)意大利語譯本的譯者敘事風格。三是譯者風格與文化研究。如Alwafai(2015:320 -335)對 Hemingway中篇小說《老人與海》的兩個阿拉伯語譯本(Dar Al?Bihar譯本和Ziad Zakaria譯本)進行分析,考量詞匯和搭配兩個層面的對等以及譯者Zakaria的譯文中使用古蘭經表達的文化內涵。四是譯者風格與翻譯策略研究。 Almeida和 Sanchez(2016:40-58)基于Laura Cruz Garcia的專門話語翻譯策略模型,探討Jacques Guillemeau 1609年的作品《論女性的幸福分娩》(De l'heureux accouchement des femmes)首個英譯本的翻譯策略。五是譯者認知風格研究。Orlova(2015:171 -183)從符號學和認知理論的視角對翻譯中象似性特征進行理論性和描述性的探討,以Borges的短篇小說及其英語和德語譯本為例,探討譯者如何采取翻譯策略,在語言、話語和文化因素的調節下,傳遞文本意義。Zasiekin(2016:122-134)既基于文學翻譯的心理語言學模式(結合當今認知主義和聯結主義的神經科學理論),又基于對翻譯專業本科生的實驗數據,研究翻譯共性如何體現譯者常用策略,研究發現這些策略取決于譯者的認知風格(分析或綜合)以及譯者對源文本感知的主要渠道(視覺、聽覺、肌肉運動知覺)。六是特殊譯者的翻譯風格研究。Hadley和 Akashi(2015:458 -474)以家喻戶曉的日籍作家村上春樹的譯著為例進行名人翻譯個案分析。 Dolmaya(2015:16 -34)使用 Mossop的編輯和修改流程分類,對既沒有接受過正統翻譯培訓,又沒有作為職業譯者工作經驗的英文維基百科譯者群體翻譯風格進行研究。
由此可見,近兩年國際譯者風格研究在沿襲傳統的譯者風格與文體、敘事、文化、翻譯策略研究范式外,還關注諸如譯者認知風格、特殊譯者的翻譯風格等此前較少關注的領域,在一定程度上拓寬譯者風格研究的路徑。
通過對國際譯者風格研究數據分析及可視化知識圖譜呈現,我們可以管窺其一些重要表征;但正所謂“道可道,非常道”,知識圖譜為我們呈現的信息雖然直觀,具備參考價值,然而統計維度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局限,有些仍需要研究者去歸納、總結與提煉。因此我們不能完全依賴可視化軟件,須以之為輔助,去總結其特點與不足。
3.11 研究主體
在國際范圍內,以 Winters,Meng Ji,Saldanha,Cerce,李德鳳、任曉霏為代表的學者近年來在譯者風格研究方面顯示出濃厚興趣,產出一些前沿成果。近15年來,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發文量總體呈上升趨勢。
3.12 研究客體
首先,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的客體逐漸明晰,由早期側重譯本風格的研究轉為側重對譯者翻譯風格的研究,進而考量作為“有血有肉的人”的譯者風格。具體表現在研究對象由側重對譯本語言特征、文體特征的分析,轉為對譯者語言偏好、個性化敘事方式、對文本的選擇偏好以及文化內涵傳遞等翻譯策略上的研究,進而考量譯者認知風格、譯者的哲學觀、特殊身份的譯者風格等。其次,國際譯者風格研究對象逐漸由文本內轉向文本內外相結合。具體表現在早期研究大都就事論事,只關注譯本內部的翻譯特征,現逐漸轉為將譯者風格研究納入跨文化交際視野中,結合本族文化,考慮文本之外的讀者需求、出版政策及所處時代的文化、社會語境和意識形態等因素對譯者風格的多重影響。再次,國際范圍內始終把文學翻譯作為譯者風格研究的重要載體。譯者風格的呈現離不開特定平臺,而文學和文學翻譯的特殊性恰好給譯者更大的施展空間去解構作品、彰顯風格,一些學者在探析譯者風格時,均采用文學作品的譯本作為探究譯者翻譯風格的載體和渠道。
3.13 研究類型
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經歷由規約性研究到描述性研究的轉變。早期的譯者風格研究其本位不是譯者,更多的是原作者和原作,因而將完美再現原文文體特征和原作者的風格視為譯者風格最高境界,甚至認為譯者不應該有自己的風格,其根源在于傳統譯學理論將翻譯視為原作的“衍生”而非“創作”,帶有典型的規約性研究特征。而只有在描述翻譯研究的框架中,才可能基于大量語料描寫來追尋譯者留下的“指紋”(Baker 2000:241-266)。 以 Venuti(1995)和 Hermans(1996:23 -48)等為代表的研究,開始關注譯者的顯身與譯者的聲音,開始思考譯者風格的存在;而以Baker(2000:241-266)為代表的利用語料庫方法進行相對客觀的定量數據描寫研究則標志著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由規約性研究走向描述性研究。
3.14 研究模式
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由早期的比較模式(com?parative model)占據主導轉向因果模式(causal model)為主,比較模式為輔,兼顧過程模式(process model)。具體表現在:傳統的譯者風格研究模式是靜態的、以產品為導向的研究模式,研究譯者風格基本依靠不同譯者的譯本對比來實現。而這種研究模式的最大弊端是過于依賴和看重原文和譯文,通過不同譯文之間的對比來倒推譯者風格,忽視作為活生生的人而存在的譯者的認知、心理、情感等因素,也忽視文本之外的文化、社會、意識形態等因素對譯者風格的影響。因此,國際譯者風格研究逐漸開始引入過程模式和因果模式。作為一種動態模式,過程模式可以幫助研究者對譯者個性化的翻譯行為作出判斷,例如翻譯中的決策、譯者如何應對問題等,前文提到有些研究正是基于擊鍵記錄和有聲思維等研究工具,通過密切監控譯者的翻譯過程來幫助研究者獲取新發現;而因果模式則包含更多的語境變量,能幫助研究者解釋譯者為何要這樣翻譯,以及翻譯成果的傳播效果和影響力。
3.15 研究方法
隨著語料庫技術和統計軟件的發展,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由傳統的個案例證式、點評式的定性研究方法逐漸轉為基于大數據的語料庫方法,以定量為主、定性為輔。具體表現為借助語料庫統計軟件工具,進行數據分析、描寫和解釋相結合的研究。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者主張綜合多種研究方法,進行“三角驗證”(triangulation)(梁茂成2012:332)。此外,張繼光通過對語料庫翻譯學研究狀況的科學知識圖譜分析,指出譯者風格研究是未來語料庫翻譯研究關注的重要領域之一(張繼光 2016:34 -40)。
3.16 研究視角(路徑)
國際譯者風格研究視角(路徑),由最初的語言學路徑逐步轉向多領域交叉的跨學科研究。具體表現在:由傳統的語言學路徑分析譯本語言特征的平面式研究,轉向從文學、文體學、敘事學、文藝學、美學、文化學、傳播學、社會學、認知心理學、文本統計學、語料庫語言學、功能語言學、心理語言學等視角對譯者風格進行多維立體式研究。
雖然國際譯者風格研究在近15年來取得很大進步,但仍有一些問題亟待解決。首先,相比于翻譯學研究其他子領域,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的重視程度尚顯不足。李紅滿對國際翻譯學研究熱點與前沿做過可視化分析,研究結果顯示,近5年來國際翻譯學界普遍關注的熱點領域是“翻譯與倫理”“翻譯與身份認同”“翻譯與全球化”“翻譯質量”“法庭口譯”等,而高頻主題詞和高中心度主題詞排行榜只統計到前15位,其間仍不見“譯者風格”,可見譯者風格研究在翻譯學研究領域的地位有待提升(李紅滿2014:22-26)。 其次,“譯者風格”的提法仍然存在不統一的現象,類似提法五花八門,如 translator style,translators style,translator's style,translators'style,style of translator,translating style,translation style 和 translation stylis?tics等。不同的提法背后折射的是學界對譯者風格概念和內涵的不同界定與認知,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譯者風格研究之“名”尚存爭議,對譯者風格研究之“實”存在不利影響。再次,國際譯者風格研究至今沒有一個學界普遍接受的研究框架和研究模型,在某種程度上存在非黑即白的范疇式思維與鐘擺式怪圈,體現在譯者風格研究中主要是將以譯文為導向和以原文為導向的譯者風格研究模式對立起來。而這兩種模式可否并行不悖,從國際譯者風格研究的文獻中幾乎找不到解答。最后是研究方法之困。由于譯者風格是一個較為抽象的概念,不易界定,有時體現為整體而非局部,不易也不宜分割考量。從不同維度去分析譯者風格,猶如將一個美貌女子的五官強行“拆分”開來去論證究竟是鼻子美還是眼睛美,并且還要量化美到何種程度,這就破壞了譯者風格的整體性;但如果不拆分為各個維度進行深入研究,又難以走近譯者風格,容易陷入不可知論,這的確是譯者風格研究方法之困。
除現存的一些主要問題外,還有一些細節問題,如對譯者的翻譯選材、譯者的敘事風格、譯本的文學性關注不夠,從譯者譯作的副文本特征、從讀者視角考察譯者風格還有待加強,相比于研究者閉門造車式地單純從譯本風格分析到譯者風格分析,做倒推式的案頭研究,與譯者的直接訪談對話互動了解其譯者風格的研究還存在不足,這些都是未來譯者風格研究可以有所作為的領域。
“譯者是翻譯的主體,從事譯文的生產,是跨文化交際中最重要的使者。”(陳東成 2017:125)本研究從文獻分布、研究力量、研究熱點和研究前沿等維度對2002年至2016年間的93篇 SSCI,A&HCI,CPCI?SSH來源的譯者風格研究文獻進行可視化計量分析。研究發現,譯者風格研究在其演進歷程中,國際學者對其關注度總體上逐漸上升;其研究客體由相對平面的“譯本風格”拓展為立體多維的“譯者風格”,研究者以文學翻譯為主要載體,借助語料庫工具,并結合文本內外諸多因素,對譯者風格進行多維考察、描寫、解釋與歸因,呈現出一定的跨學科趨勢。與此同時,相比于國際翻譯研究其他子領域,譯者風格研究受到重視程度尚顯不足;“譯者風格”概念內涵的界定仍存爭議;譯者風格研究方法還不完善,這些問題都有待解決。
注釋
①本研究使用版本為CiteSpace 4.4.R1,更新時間為2016年7月31日。
②本研究數據采集時間為2016年7月17日;文獻數據統計截止時間為2016年6月30日。
③檢索字段選擇“主題”,因其包括標題、關鍵詞、摘要這3個字段;檢索主題詞使用通配符“?”,是考慮到相關文獻中“譯者風格”的提法并不統一,如translator style,translators style, translator's style, translators'style, style of translator, translating style, translation style 和 transla?tion stylistics等,上述參數設定也是為在查全率與查準率之前尋求平衡,力求檢索效果達到最佳。
④中介中心性是測度節點在網絡中重要性的一個指標。CiteSpace中使用此指標來發現和衡量文獻的重要性(李杰 陳超美 2016:138)。
⑤學科領域分類沿用WoS數據庫默認模式,“翻譯學”隸屬于“語言學”學科,并未單列學科領域字段。
⑥由于關鍵詞通常是對文獻核心內容的高度濃縮和概括,因此,高頻關鍵詞的統計和分析可以用于確定某一學科領域的研究熱點和重要主題(李紅滿2014:23)。
⑦聚類值是網絡模塊化的評價指標,一個網絡的聚類值越大,則表示網絡得到聚類越好;剪影度是用來衡量網絡同質性的指標,越接近1,反映網絡的同質性越高(李杰 陳超美 2016: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