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勇士汪品先：82歲三探南海海底

■ 文 李木子

汪品先院士從“深海勇士”號載人艙走出

2018年5月13日，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中，一位年逾八旬的老人，穩步爬上扶梯，登上了不滿周歲的“深海勇士”號載人深潛器。在南海的萬頃波濤中，緩緩駛向海底的沉積珊瑚礁，觀察采樣長逾8小時。

這位耄耋老人，就是我國著名海洋地質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同濟大學海洋與地球科學學院教授汪品先先生，一位82歲高齡、依然擁有一顆“赤子之心”的科學大家。

談及自己在眾人眼中的深潛壯舉，汪品先說：“這是我多年來的心愿。”

最高齡的深海勇士

去年，完全由我國自主研制的“深海勇士”號4500米載人深潛器成功海試，今年投入實驗性應用。作為南海深部計劃指導專家組組長，82歲的汪品先不僅堅持要親自深潛，而且還先后三次下潛至1400米的深海進行考察。

“沒登過阿爾卑斯山，就難以理解山脈的復雜構造，就像我不下潛，就對海底缺乏感性認識。我下潛3次，也是身體力行想鼓勵年輕的科研人員到一線去，只坐在實驗室里寫寫論文，做不出好的研究，也不是真正的創新。”汪品先說。

現代科學的發展，原本就源于人類的好奇心。從小，汪品先就喜歡遐想。他曾在《院士自述》里寫道：“獨坐靜思，其實是十分有趣且有益的。我喜歡在飛機上觀賞云海變幻，想象自己步出機艙在白云上漫步；也喜歡在大雨聲中凝視窗外，想象自己棲身水晶宮的一隅……”在60多年的科學生涯中，這種好奇心不斷引領著汪品先，一步步深入探索海洋與地球科學的前沿奧秘。

從第一次以中國的首席科學家身份主持設計20年前的國際大洋鉆探航次，到推動我國大洋鉆探“三步走”；從推動并主持我國“南海深部計劃”，到建造我國海底觀測網，他的每一次好奇，都與國家利益緊密相連。

在此次科考船上，82歲的汪品先每天都準時參加科考討論會，發表自己的看法，認真傾聽年輕人的意見，與大家一起規劃考察路線。很多人都擔心他的身體無法承受大海上風浪的顛簸，但他卻像一個固執的孩子，拒絕了船上所有的特殊待遇。每一天，他都和所有的考察隊員一樣，在船上爬上爬下；在風浪的顛簸中，依然坐在電腦前工作。

重新追趕逝去的時間

1960年，汪品先畢業于莫斯科大學地質系，后回國從事科學研究。在汪品先看來，他在本該做事情的年齡，因時代局限沒能做成，但在該退休的時候反而迎來了中國海洋事業發展的最好時機。他覺得自己現在是在追趕逝去的時間。

他對深海情有獨鐘，因為他看到了世界上先進國家正在做這件事情。他深知，深海有豐富的能源、資源。

占據地球表面三分之二的深海部分，曾被認為是一個黑暗、寒冷的世界。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后，人類才慢慢對這個巨大而神奇的世界有所了解。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科學家們在海底發現了天然氣水合物可燃冰，據估計，可燃冰中碳的儲量超過了目前全部礦物燃料的總和，有希望成為未來能源的主體。

汪品先院士從“深海勇士”號載人艙走向母船

首個我國設計的大洋鉆探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美國依托其強大的海軍基礎展開了深海研究，歐洲、日本緊隨其后。上世紀七十年代，深海鉆探、深海深潛技術相繼出現。但中國受當時條件的限制，一直難有作為。

1996年，汪品先聯合了國內其他科學家，向國際大洋鉆探學術委員會提交了“東亞季風在南海的記錄及其全球氣候意義”建議書。在1997年度國際大洋鉆探學術委員會的全球建議書評審中，該建議書獲得第一名，被正式列為國際大洋鉆探ODP184航次。汪品先成為該航次兩位首席科學家中的一位，這是中國首次大洋鉆探航次，也是第一次由中國人設計和主持的大洋鉆探航次。這一年，汪品先62歲。

這次深海鉆探，不僅取得了高質量的連續巖芯5500米，更為南海演變和東亞古氣候研究取得了3200萬年的深海記錄。

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從62歲完成第一個由中國人設計和主持的大洋鉆探航次之后，20年的時間里，汪品先的工作效率簡直讓人吃驚。

2009年，他率領的團隊，建立起了我國第一個海底綜合觀測深網系統——東海海底觀測小衢山試驗站。此后，東海海底觀測網也投入建設。

2011年1月，國家自然基金委啟動為期八年的“南海深海過程演變”重大研究計劃，支持經費1.5億元，有32個單位七百多人次參與其中，立項60個，其中51個重點項目由汪品先牽頭主持。

如今，這一計劃已接近尾聲，此次“深海勇士”號南海載人深潛，也是在為這一計劃作最后的沖刺。

現在，對汪品先來說，生命中最寶貴的就是時間，他經常在辦公室工作到晚上11點才回家。汪品先直言，他在時間上是很小氣的。對別的東西都可以慷慨，唯獨時間不行。在他的世界里，最缺的就是時間。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數著今天過了多久，而是在倒計時，計劃在余下的時間如何才能做到高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