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煒希望我的童年得以延續

守護的不只是阿凡提

提起阿凡提，許多人會立刻想到那個睿智的山羊胡大叔和那頭機靈的小毛驢，而對于劉煒來說，阿凡提卻不僅僅是一個動畫人物，那是他珍貴的童年記憶，更是他動畫啟蒙的神奇鑰匙。

劉煒是一名80 后，在他小時候，阿凡提是孩子們心中智慧聰明、懲惡揚善的“偶像”。在別的孩子將阿凡提的機智幽默當作茶余飯后的談資時，劉煒卻在暗自好奇阿凡提究竟是怎么“動起來的”。阿凡提的14個故事誕生在熒屏上的過程讓兒時的劉煒十分好奇，他探索了很久，漸漸了解到這種美術片被稱為“木偶片”，其制作工藝屬于“定格動畫”。從此劉煒開始收集各種木偶，很快就成了一大批木偶的主人。他找來了一臺照相機，將木偶們放在他精心布置的“舞臺”上，將它們擺出各種造型并拍成照片裝訂起來，像翻書一樣快速地翻動。起先并不是那么順利，呈現出來的動畫也并不流暢，經過一次次調整動作幅度、運動節奏，以及翻閱速度，當木偶終于在厚厚的“照片書”中順暢地動起來時，劉煒的心中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他覺得自己創造了“生命”。他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動畫是一種如此神奇的東西。讓當時的劉煒沒想到的是，在未來，他將有一個執導阿凡提動畫電影的機會。如今的劉煒，以《阿凡提之奇緣歷險》導演的身份，與童年的記憶再次交匯。

也許是不習慣對著鏡頭，接受我們采訪的時候，略顯青澀的劉煒好像有些害羞。為了緩解緊張，在采訪開始前我們先聊了一會兒天，但是錄制開始的提示燈亮起之后，他依然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是他與阿凡提有著太多的故事，不知從何說起。幾秒鐘之后他有點難為情地笑了：“其實我肚子里有好多的話。”

劉煒是個不太善于語言表達的人，他將他對動畫的熱情全部融入作品當中，一提到阿凡提，他的話匣子漸漸被打開了。“我覺得很榮幸，因為我從小就喜歡阿凡提，所以我才能很投入地去做這部電影。”或許是因為人對于自己兒時珍愛的東西常常充滿敬畏，劉煒接到導演任務之后十分謹慎，并沒有立刻開始創作。“這是一個很經典的IP，我希望能讓阿凡提在這部作品中得到延續。”在20 世紀80 年代，備受孩子、甚至是大人喜愛的14 部《阿凡提的故事》動畫片曾經帶給觀眾太多的快樂和感動，劉煒希望曾經感動過他的地方，能夠再次打動現在的觀眾。他希望這部動畫既能保留木偶片的味道，同時也有新鮮的東西加進去。為此，他給阿凡提和巴依的文戲做了恰當的補充，同時又設計了許多動作戲；小毛驢也被注入了更加活躍的性格，為影片增添逗趣、萌動的元素。民族歌舞、服飾、配飾、自然環境等小細節和大場景，在影片中呈現得更精致細膩，使觀眾仿佛在影院里置身于大美新疆。“我希望這部電影是《阿凡提》的前傳，而不是一個沒有延續的外章。”劉煒如是說。

據劉煒介紹，這次的《阿凡提之奇緣歷險》采用3D動畫的形式制作，打破了從前定格動畫囿于攝影棚的限制，故事的空間變得更廣闊，場景變得更漂亮，自然環境也可以增添很多藝術處理。新技術在將阿凡提帶上銀幕的同時，也在視覺效果方面做了很大的提升。當然，影片在故事上同樣有全面的升級。劇組在開機之前，特地遠赴新疆采風。人物造型、服飾、語言風格，建筑、美食、民俗活動等各種細節都被工作人員囊括在內，一樣都不少，光是“門”這個元素就拍攝了70 多種不同的類型。創作人員特意造訪了當地的博物館、書店，在浩如煙海的文獻資料中，劉煒得知傳說中阿凡提的出生地就是喀什，因此便參考了喀什的高臺民居，為阿凡提建造了一座錯落有致的“葡萄城”。這次采風的收獲很大，劉煒見識了許多從前未曾聽聞的東西，比如“達瓦孜”，這是一種高空走繩索的雜技表演藝術，在維吾爾族人生活的地方，每逢喜慶的節日都會上演達瓦孜表演。這項驚險有趣的民間活動被劉煒細心地記錄了下來，回去后進行了再創作，加入到了影片當中。除此之外，劉煒還專門請來了民俗專家為影片進行指導，就連為影片制作音樂的老師也是維吾爾族人。場景、故事、音樂，電影中的民族元素漸漸豐富了起來，變得越來越有新疆風情。《阿凡提之奇緣歷險》雖然是一部帶給人輕松愉悅的動畫片，劉煒卻不希望在影片中套路式地憑空架設。能在制作上做到如此考究，著實令人贊嘆。

劉煒是個有點戀舊、有點執拗的人，關于阿凡提在大電影中的人設變化讓他糾結了很久。“電影展現的是阿凡提年輕的時候，我希望大家看到電影后，能覺得這個阿凡提是自己以前認識的，是他們童年的回憶，而不是完全變了個樣子，成了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年輕版阿凡提。”但是作為導演，專業和理智告訴他，從小熒屏到大銀幕，阿凡提必須改變。影片必須要有一個更加廣闊的空間來支撐一個更加復雜的故事；一個復雜的故事中，人物不再是單純的好與壞，而是有多面性；人物的關系也不局限于鄰里和階級，而是更加多元甚至反轉。既要讓人們覺得這是一個全新的故事，同時還要符合阿凡提以前的調性，這讓劉煒絞盡了腦汁。在采風的過程中，劉煒買了很多關于阿凡提的書籍，摘選了各種有趣的小故事，擇優加入影片，讓阿凡提的冒險變得更加新奇。為了找到“老故事”和“新冒險”的平衡點，他還設置了許多精妙的橋段，有意給觀眾留下線索。沿著這些線索，觀眾可以感受到一些“似曾相識”。比如在《阿凡提之奇緣歷險》中，阿凡提指著小毛驢對巴依老爺說：“等它長大了，我讓它拉金幣給你看。”這個“梗”源自于之前的14 部作品中，“拉金幣”這一集。小毛驢后來長大了，并且真的給巴依老爺“拉”出了金幣。記憶的驟然翻涌總能讓人百感交集，劉煒說：“我希望新的阿凡提依然能讓你們像過去一樣開心。放心，你們的童年被保存得很好。”

傳承理念，成就夢想

電影既保留了過去阿凡提偶動畫的造型和表演節奏等經典元素，同時又符合當代觀眾對電影敘事和畫面的審美。做樣片測試的時候，許多成年觀眾比他們的孩子還要歡樂激動。觀影結束后，紛紛向劉煒訴說自己的觀后感，他們在《阿凡提之奇緣歷險》中既感受到了童年的快樂，又為年輕阿凡提的勇敢所感動，“童年看阿凡提，希望自己長大也能這么聰明幽默；現在看阿凡提，希望自己還能像少年時那樣有沖勁”，這讓劉煒十分感動和欣慰。

除了謙虛和對動畫的不懈追求，劉煒還特別感謝了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的前輩們。這部影片可謂是集結了美影廠的“精銳部隊”，前輩們全程參與，為年輕的動畫人指點迷津。比如影片的高潮部分，劉煒本想讓阿凡提通過和其他角色的總結性對話來升華主題，藝術顧問胡兆洪老師卻建議反其道而行之，讓對話在影片高潮處戛然而止。劉煒將兩種方案都嘗試了一遍，相較之下，藝術化的留白果然讓影片的主旨得到了升華，頗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覺。這個點撥給劉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美影廠做動畫的態度是很嚴謹的，他們寧可花很多時間去打磨一個細節，也不會做一個為了趕任務、趕時間的項目，他們對得起觀眾和‘人民藝術家’的稱號。”劉煒從小就很喜歡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的動畫作品，他一直覺得美影廠是中國動畫的“國家隊”。這次能與“國家隊”共同合作，他感到特別榮幸；能結識美影廠的老藝術家們和年輕的創作者，與他們共事、共同創作動畫電影是劉煒這次最大的收獲。在與美影廠合作過程中，劉煒深深地感到，美影人身上踏實、執著、認真品質值得自己和其他動畫人、創作者們學習。他希望自己能夠傳承美影廠質樸的價值觀，那就是扎根于人民藝術當中，講大家喜聞樂見的故事。只有這樣，那些精彩的故事才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磨滅，中國動畫才能再創經典。

訪談結束了，劉煒又恢復了最初少言寡語的狀態，但我們都看到了他談到電影的時候，眼中閃爍的光芒。這次劉煒是一個人來的，隨身背著一個大包，我們不知道里面裝了些什么，但是看著他溫暖而謙遜的模樣，總覺得他扛在肩上的是裝滿夢想的行囊。

Q： 影片經歷了這么多年的打磨終于要上映了，你希望能從觀眾那里得到怎樣的反饋？

A： 如果是成年觀眾看的話，我希望他們感受到的是“多年未見，回到家還是那鍋老湯”的溫情的感覺。另外，這是一部充滿正能量的影片，我想告訴孩子們的是，希望每個孩子都積極、聰明、善良、勇敢。我希望小朋友們在看過《阿凡提之奇緣歷險》之后，很多年以后還能再拿去給他們的孩子看。動畫片必須得讓小朋友們放心看，同時也能讓家長放心地給孩子看，我覺得這是作為導演必須要有的社會責任感。

Q： 能不能給我們整理一下整部電影的看點有哪些？

A： 我們在人物造型上保留了阿凡提的經典造型，同時在色彩、場景、人物性格塑造上做了大幅度的提升。以前的阿凡提眼睛是紐扣做的，全黑的，那么人物的內心情感活動就很難表現。這次換成電腦制作之后，阿凡提的眼神活了起來。同時這也是一部能夠體現民族風格、新疆之美的片子。音樂上，我們采用了民樂，請來了維吾爾族制作民樂的音樂人；服飾上，我們采用了維吾爾族的風格，比如女性角色的裙裝里面還套了一條褲子，那個是新疆女性的傳統服飾，是防風沙用的，在電影里跳舞轉起來的時候非常漂亮。

Q： 大家小時候都看過阿凡提，現在由你來執導這部片子，有沒有想對同齡人說的話？

A： 其實我做這部片子不單只是針對某一個年齡群，就像迪士尼翻拍童話，他們不停地去翻拍，為的是把這些故事去給新的人看，不讓故事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受眾群體的改變而被遺忘。我想跟同齡人說的話是，希望大家愛護“阿凡提”這個品牌，愛護這部電影，我們真的花了很多的心血在里面。每一代人對阿凡提的印象是不一樣的，希望他們都能喜歡阿凡提，讓這個人物能夠鮮活下去。以前的14部片子沒上過院線，只在電視上播放過，而且現在的小孩子不像我們這一代對阿凡提這么了解，所以希望我們的同齡人更好地去愛護這部作品，也希望《阿凡提之奇緣歷險》能得到大家的喜歡。

Q： 影片終于制作完成，你心里有沒有一些想傾訴的感受？

A： 我很感激在制作過程中，對這部片子起到很多關鍵性作用的藝術家們。開始拿到這個本子時我很困惑，因為這是一部有時代印記的片子，舊的題材如何得到全新的表達，如何符合當代人的心理狀態，都是我需要思考的問題。我不希望把這部片子簡單地做成好人和壞人的故事，構思的時候真的是絞盡腦汁，好在有前輩們的點撥，很感謝為這部片子加分的創作者、藝術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