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愛與苔絲都是英國十九世紀批判現實主義文學中極具代表性的女性形象,兩個形象也存在著相似性:出身貧窮,命運多舛,本性善良,追求平等、獨立的幸福生活。雖然兩人擁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結局,但通過這兩個女性形象的塑造也可以窺見近現代以來作家們對女性獨立地位的不懈追求。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社會越來越開放,但全社會對女性的偏見與歧視卻從未停止過,而女性為爭取自身權利與地位的斗爭也不曾停歇。可是,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女性獨立呢?我將從簡·愛與苔絲形象的根源著手進行分析。
《簡愛》是英國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創作的具有自傳色彩的長篇小說。女主人公簡愛出身卑微,相貌平凡,但卻性格堅強,積極進取,在各種磨難中不斷追求自由與尊嚴,彰顯了一種不可戰勝的內在人格魅力。而當時作為工業大國的英國,英國婦女的生存目標是嫁入豪門,通過婚姻獲得財富和地位,女性職業的惟一選擇是當個好妻子、好母親。之所以稱《簡愛》帶有自傳色彩,從夏洛蒂姐妹的作品假托男性化的筆名便可想象當時女性選擇以作家為職業會將受到社會多么激烈的攻擊。簡愛更像是勃朗特的化身,姨媽的嫌棄,表姐的蔑視,表哥的侮辱與毒打都沒有讓她在侮辱中自我摧毀與沉淪,相反卻始終對人間的自由與幸福懷有渴望。簡愛與羅切斯特的愛情更深化了她的個性,在她看來,愛情應建立在精神平等的基礎上而不應取決于社會地位、財富和相貌。“你以為,因為我窮、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么?你想錯了!我的靈魂跟你的一樣,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樣!要是上帝賜予我財富和美貌,我一定要讓你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在難以離開你。我現在與你說話,是我的精神與你的精神說話,就像兩個都經歷了墳墓,我們站在上帝腳跟前,是平等的,因為我們是平等的。”正因為這樣,當羅切斯特破產、成為殘疾人,簡愛仍然選擇和他在一起,就是因為她看重的是內心美。反觀當下,“學得好不如嫁得好”“寧在寶馬車里哭,不在自行車上笑”的觀念蔚然成風,其實質是女性將愛情甚至人生建立在對物質、權力依附的基礎上,是一種自我尊嚴的沉淪。這類女性借助婚姻的媒介得以進入上層社會,得以游走于聲色犬馬中,看似抬升了地位,但絕非是真正的女性獨立。然而,這并非強調女性實現了經濟獨立就是獲得了真正的女性獨立。魯迅先生在《關于婦女解放》中曾說:“俗話說‘受人一飯,聽人使喚所有一切女子,倘不得到和男子同等的經濟權,我認為所有好名目,就都是空話。”在我看來,這種經濟獨立或許并非指女性擁有一定數量的財產,更確切地應是女性擁有可以支撐自己生存的技能,一種立身之本。這種技能不單可以謀生,更是實現自身價值的途徑。在簡愛身上,或許更是在勃朗特身上,我們看到一個真正的獨立的女性應是自立、自強,對于自己的人格、選擇的執著追求。
相較于簡愛,苔絲的遭遇與結局卻更具有悲劇性。《德伯家的苔絲》是英國作家哈代創作的長篇小說。苔絲是一位純潔美麗而又勤勞善良的農村姑娘,她向往人生的真、善、美,卻又時時遭受偽與惡的打擊。苔絲的悲劇既是時代的悲劇,又是自身性格缺陷導致的。19世紀后期,英國工業飛速發展,并對傳統農業社會的宗法秩序造成了嚴重的破壞,苔絲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為了全家生計不得不外出謀生,結果因為無知而被騙去了貞潔。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商人通過資本就可以買到名門望族的姓氏以光耀門楣,而貧困的農民就如同德伯家的那匹病弱的老馬“王子”在與工業革命的正面交鋒中粉碎喪生。此外,苔絲的雙重性格也是導致她悲劇的主要原因。一方面,苔絲與簡愛一樣敢于反抗傳統道德和虛偽的宗教。她不管宗教清規,自代牧師給私生子行洗禮;自己死后讓丈夫克萊與妹妹結婚,打破了英國教會和法律的禁令,至死也不向法律和宗教妥協。然而苔絲自身性格的軟弱使她無法擺脫資產階級道德與宗教道德意識對自己的束縛。由于她純潔的天性與善良的品質,她不顧母親反對把自己的過去告訴了克萊,只為追求不含絲毫雜質的愛情。正因為單純,在受到世俗輿論、傳統道德迫害時,不顧自己是最無辜的受害人的事實,而與他人一樣用傳統道德標準來審判自己,認為自己是有罪的:當看到別人討論圣經語錄,就忐忑不安。苔絲以失去自我為前提,對克萊極度崇拜,極度忠貞;對家人,她毫無怨言地負起了全部責任,正是這種缺乏自我意識、自我人格價值的能力,讓苔絲面對不公正的行為順從忍受,覺得自己罪有應得,自愿放棄和克萊平等做人的權利,“我一定要像你的一個可憐的奴隸一樣,絕對服從你,就是你讓我死,我也不違背你。”正是這種保守性,加重了苔絲命運的悲劇性。
在當下,苔絲們并不在少數,她們或許也具有批判精神,但傳統的封建思想已經深入腦中。如女性受到性騷擾歸因為穿著暴露,婚前性行為說明女性不自愛,不結婚不生育的女性是怪物,女司機是馬路殺手,女博士是“第三類人”等。由于社會分工和生理結構不同,男性在社會中更處于有利地位,而隨著社會分工的精細化與從體力勞動向腦力勞動的轉變,女性地位正逐漸提高。屠呦呦獲諾貝爾科學獎,清華大學博導顏寧,從政壇到體壇,從學術界到商界,女性的話語權、行動力與決策力也正對格局的變化產生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作為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努力增強自身實力,遵從自我內心,讓更多的決定的做出是從個體的人出發而不再只強調女性的特征。簡而言之,真正的女性獨立或許更應該是先實現一個人的獨立。
作者簡介:
亓穎(1996—),性別女,民族漢,籍貫山東,職務/職稱無,學歷本科,單位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中國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