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榮芳
木 匠王興是我的鄰居,傻大個,看上去憨 頭憨腦的,光棍了四十多年,卻要做新郎官了,而且媳婦還是城里捧鐵飯碗的。
王木匠雖然從過師,但大家都認為他是自學成才的。“王木匠裝耙——歇斧子說話”,這句鄉里人現編現造的歇后語,是用來形容王興的師傅偷懶耍滑磨洋工的,不是說王興的。王興人實誠。
王興跟著堂叔學木匠是他十七歲時的事,那年他好不容易初中畢了業,父母就想讓他學一門手藝掙口飯吃。但他學徒不到三個月,就因為吃飯的事輟工了。
他一拜完師,堂叔不跟他講木工的操作要領,卻先給他立規矩:少說、多干、兩碗飯(少說話,少學舌;多看師傅臉色,多干活;在雇主家吃飯只能吃兩碗,不能像牢里放出來的餓死鬼)。王興本來就是三杠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人,少說話這事沒問題。王興人不懶,去雇主家干活,挑了工具走前頭,師傅背了手跟在后面。干活時,王興搬木頭拉大鋸,放下鑿子就拿起斧子,干起來渾身是勁,不像坐教室里,一捧起書就想睡覺。但是吃飯這事,著實苦了王興了。
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胃功能好得像電磨子,一天恨不得能吃五頓。加上雇主家待客的飯菜好,王興巴不得每餐用面盆盛飯,可是主人家卻學了秀氣的做派,都用漂亮的小花瓷碗。而師傅曾再三告誡過:“一碗先生兩碗匠。先生吃一碗,我們做匠人的只能吃兩碗,不能像個蠻漢,飯桶似的。”起初,王興還鬼祟地多盛一碗,但很快就察覺到師傅臉上的不悅之色。若是他“屢教不改”的話,師傅警告的咳嗽就會攪得他心里直打鼓。就這樣忍饑受餓熬了兩個多月,王興只得逃之夭夭了。
但是王興就喜歡做木工活。不跟著師傅學手藝了,他也不出去打工。他自己在家里擺弄木料“玩”,浪費了功夫不說,還浪費了許多木材。大家怎么看,他都是一個不務正業的敗家子。三年后,王興給他二哥打了一套結婚家具,成了村里的樣板家具,大家開始對他刮目相看了,慢慢的他也能接到活計了,漸漸地大家都叫他“王木匠”了。
王木匠因為兄弟多,家里太窮,也因為長了一副傻相,婚姻就被耽誤了。后來鄉下人都時興買家具了,不請木匠上門打家具,王木匠的斧子就沒有了用武之地。再后來,城里人時興裝潢房子打家具,鄉下的木匠師傅紛紛進城發了財。
自學成才的王木匠,好像懷揣著一紙山寨版文憑,也惴惴地進城找活了。起初有點不順,后來就做得得心應手了。現代的、古典的,美式的、歐式的,他一學就會,生意也越來越好,忙得喝茶的工夫都沒有。
有位姓秦的中年婦女找到他,叫他給她家裝潢新房。王木匠見那位婦人老實,對家里要打些什么家具一點都沒譜,就熱心地替她家設計。見她臉色憔悴,著裝樸素,猜想她家里條件不是很好。幾組家具,按照時下的市場價,木工工錢少不得七千五,王木匠只開了七千。后來知道秦女士雖然在郵電局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但她老公病逝了,女兒還在讀大學,家里全靠她一個人支撐著。她是想離開傷心地,才換了新房。
王木匠知道沒有男人的家中也就沒有主心骨,許多事情便悄悄地替她操心著。他自主地給她家安家具的那面墻上做了防水,給她家陽臺上添了一組柜子。還幫著把她家的空調外機從陽臺上挪到房頂上,免得夏天外機散發的熱氣都往家里鉆。木工活干完,把她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臨到結算工錢時,他只收了她六千五。
暑假時,秦女士的女兒回來了,秦女士打電話請王木匠去家里。王木匠以為還有什么活要請他干,去了才知道秦女士是請他吃飯,是為了讓女兒看看他。到國慶節的時候,王木匠和她就去民政局領了證。
大家都說王木匠:憨人有憨福。
贛州郁孤臺
贛州西北田螺嶺上唐廣德年間建臺,高14.1米。以其郁然孤峙嶺上,故稱郁孤臺。曾多次修復或重建。郁孤臺名聞遐邇,文人墨客多有題詠,其中以辛棄疾的《菩薩蠻》詞最為著名。詞曰:“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余,深山聞鷓鴣。”今郁孤臺前有辛棄疾銅像供人憑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