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的角度，共享的花蔭

劉越揚

立于滿樹繁花之下，獨享一片花蔭，感受芳香直抵肺腑那刻的驚艷。我想，獨享，真是對美麗事物最好的感受方式。

校園里的玉蘭花開了。

我從未想過會有花開得如此之早，如此之盛。在柳枝還未抽出新芽，青草還未披上綠蔭時，春風便在玉蘭樹的枝頭吹開滿樹手指般長的花苞了——清麗、傲峭，出塵得全然不似春風所鐘情的桃李之夭夭。無須片葉作陪，明亮的白色花瓣上自有光華泠泠流轉。它輕濯素手攬住流轉的春光，把早春將至的信箋獨享于自己的枝頭。立在花蔭之下，自然能如玉蘭一般早一步獨享春光——至少，在我眼中，這就是春光之美最好的感受方法。

無須多言，愛美的心定會關注著這一樹春日先發的簡箋。立于款款花蔭之下獨覽春光成為了我眼中最美的舉措，溫柔地撿拾樹下早落的花瓣也成為了我的愛好之一。自然，我醉心于春色之美，卻也隱隱擔心著這一樹花的去處——這也是我喜愛獨享的原因：許是私心所使不愿與人分享，許是關心之甚擔心它被摧殘，我總是排斥著那些與我一同流連于這片花蔭下的人。或許，在我眼中，只有獨享才能使美永駐心間，而不至于“糟踐”于他人之手。

而這種排斥情緒，在我看到樹下幾片被踩得烏黑的花瓣時，被激到了最大。

我開始焦躁地擔心著這些玉蘭，擔心它們是否會在我目不可及之處為人所害；我神經兮兮地在樹下撿拾掉落的花瓣，將它們收藏在自己的寶庫中獨自觀賞；我用敵視的目光審視著那些與我同樣停駐于花蔭之下的人，唯恐灼灼芳華摧于俗人之手，擔心季羨林幽徑悲劇中的場景在玉蘭枝頭重演，更害怕自己的這份獨享被急于求美的庸人在枝頭匆匆折落。

可當我站在二層樓的窗邊，透過玻璃注視著那些賞花人時——他們伸手拈住風中飄零落花的那一刻，我忽地有所了悟。當我拋去花蔭下獨享者的視角，轉而在樓宇之上窗欞之后細心觀察著那些賞花者時，我發現，他們俯下身收集繽紛落英的手法竟是與我一樣的溫柔，而我所擔心為人所折的花，仍安穩地停在自己的枝頭，靜靜地為流連于花蔭下的人們帶來春色一片。

只有愛花的人才會惋惜那些稀有的早落芳華，而對伸手可得的大片花蔭秋毫無犯。許是身處于獨享的角度，我忽視了共享帶來的美麗——只有深知美的可貴，看花的人才會心照不宣地對枝頭可折之花置若罔聞，讓美麗安穩地停駐在枝頭，方能成就其他賞花人對美的享受——正是因為每個人在獨享之中呵護著這份美麗，才能成就所有人對這份美的共享。先前身處花蔭下獨享時我未能看透，如今身在窗欞之后，他人呵護的春色反而深刺入我內心之中了。

于是，珍藏于盒中的花瓣被我乘著春風取出，踏著早春未至前的步調，贈予那些與我同賞一片春色的人。那份排斥，隨著角度的變化，忽地消散得無影無蹤了。拋開獨享花蔭時被局限的視野，由眾人欣賞凝聚成的花環，乘著春風賦予的巧手，套在了每個賞花人的心上，共享一片花蔭。

（指導老師：王巖紅）

少年賞花惜花，可見是愛美愛生活之人，能從賞花中發現角度和美的關系，就是憑著敏感玲瓏的心思了。立于樹下賞花，同時，也是在寫欣賞美的角度。無論是寫自己獨享，還是共享花的美麗，都表達著作者惜花愛美的柔軟的情懷；而從寫自己愛花惜花，到寫發現別的賞花人亦是溫柔對待枝頭花，從個人欣賞的美好到共享的喜悅，筆鋒略轉，卻又無比順暢，充滿了溫暖的情緒與明媚的色彩。語言清新、飽滿，折射著兩種角度下看問題的不同情懷，而獨賞與共賞的境界，高下立判。（清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