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 陽
貴州大學法學院
從我國的現行法律來看,刑訴第277條至279條規定了公訴案件和解的程序,即在刑事訴訟的過程中,經過中間人調停,被害人與被追訴人面對面溝通,在達成和解協議后,司法機關再根據實際情況,從輕減輕或不再追究刑事責任。
刑事訴訟是為了維護社會秩序,懲罰犯罪,尊重和保障人權①,而刑事和解作為替代性解決糾紛制度,對于訴訟過程中實現秩序、正義和效率有同樣的追求,但是在價值主體和價值的具體內容和實現途徑上有很多特別之處,從而使和解在秩序、公正、效率等價值方面有著自身的特點。
1.制度背景
在構建和諧社會的背景下,最高院于2010年制定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若干意見》,向全國人民傳達了國家對于違法犯罪既是從嚴也要從寬的思想,改變了人們以往對刑罰的刻板印象。在當前“寬嚴相濟”新環境下,刑罰不再僅僅是懲罰犯罪的工具,化解矛盾、解決糾紛成為了刑事政策偏向的關鍵。
2.社會背景
司法活動需要大量的司法資源支撐,但我國地區發展不均,大量的司法資源集中于較為發達的地方。民族地區司法資源本就緊缺,加上我國日益增長的訴訟需求,導致了司法資源的嚴重短缺。
隨著社會經濟迅猛發展,對少數民族地區刑事糾紛的機制構建提出了新要求和標準。少數民族地區所形成的宗教調解機制,相對于官方解決而言,多以合意為形式要求,不僅能緩和矛盾、解決糾紛,還能修復心理,維護秩序。民間的調解非官方,而是在民族地區的習俗、文化經過長期的發展而成,且能發揮最好的效果。在寧夏、甘肅等地早起就形成了宗教參與解決糾紛的模式。這種方式包涵著濃郁的宗教文化風格,其調解刑事糾紛時表現出極強的社會控制功能,以彌補國家正式制度和通過訴訟來解決糾紛的缺陷。
作為刑事訴訟中的一項制度的刑事和解制度,對于訴訟過程中要實現的程序、實體和正義價值有著同樣的追求,但在具體模型、實現過程和方式上有著很多特別之處。在我國幾千年來“報應刑”思想的影響下,傳統的司法往往過多的側重在懲罰犯罪上,卻很少關注被害人和社會的損失,被害人的訴求并沒有切實得到保障,心理創傷難以修復②。刑事和解以補救社會社會關系為著眼點,重視被害人權益的恢復和保護,使犯罪分子心理結構層面主動省過和行為補救達到社會關系的良性互動。刑事和解程序上突出當事人的主體地位,尊重和當事人訴求,基于共同意愿協商調解,充分尊重民族習慣和個人意愿表達。
刑事和解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的運用越來越多,同時又順應了國際司法“從寬”精神的要求。隨著理論和實踐的不斷深入深入,刑事和解從最初的陌生已轉變為被社會大眾所認可,全國各地也就公訴案件的和解程序達成了一定的共識。
經考察,本文以寧夏地區和甘肅甘南地區為研究對象,在寧夏回族自治區的吳忠市、同心縣及紅寺堡地區,以及甘肅省的夏河市、合作市和下級縣、鄉等地實地走訪,獲取材料,并以此做出分析。基本上宗教在調解信教民眾之間的交通肇事、人身侵害等刑事糾紛時起到重要作用,在信教民眾中占據重要地位。根據糾紛解決方式數量比較看,宗教調解之所以能夠在民族地區能夠占一席之地,不僅因為宗教對糾紛的調解具有滿足人們某種需要的功能,也因為社會現實中具有其適合的“氣候和土壤”。利用宗教特有的功能解決民族地區的刑事糾紛天然的存在其他方式更為顯著的優勢。民族地區的民俗氛圍、宗教習俗較為濃厚,加之國家法律滲透不足,導致涉案的雙方更加偏向運用他們習慣的那套知識和體系去解決問題。既有當事人心理上對宗教情感的心理依賴,也有對解決成本、效率以及后果的考量,這樣,當事人在選擇化解糾紛方式時,對于接近本民族而適應于他們的那套宗教方式,是他們最優化的選擇。
我們通過宗教權威、宗教場所、儀式、教義四個基本要素來研究一個獨具特色的統合性的糾紛處理機制。四種要素并非不可分的,除教義之外的其他要素都能作為一項獨立的糾紛處理機制看待。其中權威為解紛主體;宗教場所為解糾的空間場域;儀式是解糾的程式;教義為解糾依據。宗教解決糾紛乃是非暴力合作,避免極端方式,主張把調解、勸和用來化解矛盾及其產生的仇恨,實質上是一種宗教和平主義觀作為當事人信仰發生作用。宗教和平主義的核心是以宗教倫理、教義的善惡作為評判是非標準,要求當事人尋自身之非而不是對方之非,作為贖罪的理由,從而在互相妥協的宗教背景下,從對立到合意的達成。這種觀念強調溫和而不是激烈情緒,通過協商與談判形成合意,而不是強力壓制,在契合法律正義之和平觀情況下,具有正當性。
宗教權威是其民族內部最具有說服力和影響力的人之一,具有比官方更加權威的優勢。其在刑事糾紛的解決中,能在當事人心中產生較強信任感和歸屬感;且由于長期以來較為近距離的相處,也使得宗教權威比官方更加了解當事人,也更能從當事人的角度出發,在結果的處理上與當事人更容易達成共識。而我國的訴訟模式是在全國范圍,程序嚴謹,按部就班,缺少對當事人心理的揣摩及感受的照顧。但正是這種嚴格的模式對民族地區的人們而言反而顯得有些不太適應。
長期以來,宗教調解刑事糾紛未得到司法部門和宗教管理部門的重視,宗教調解組織建設幾乎為零。一是宗教調解資源分散,未形成有效機制。調解人員多為分布較為松散,未形成宗教調解的專業人員組織整合起來形成常設的正式的社會團體。二是宗教教解決刑事糾紛機制缺乏部門間的協作領導,宗教管理部門未和司法部門聯手對宗教解決糾紛機制進行組織和引導。這就決定了宗教調解糾紛的社會功能的局限性,導致宗教調解人員的對法律知識的涉及較少,缺乏社會主義法治思維。
宗教調解至今都是既非歸屬司法方面也非歸屬行政意義上的民間調解。因此,一些人受片面法制觀的影響,將宗教解決糾紛的方式置于與正式制度和法治的對立面,并將其加以抑制和排斥。如今,矛盾糾紛的化解機制呈現出訴訟單一化傾向,大多數人把訴訟當做是解決矛盾糾紛唯一正確途徑③。而正是由于人們對法制的誤解,便忽視了替代性解決糾紛宗教解決糾紛機制存在的價值。
另外,隨著我國社會主義法治進程的不斷推進,國民整體的法律意識大幅度得到提升,加之宗教調解所達成的協議長期以來沒有得到法律上的明文支持,這導致宗教調解糾紛的法律效力缺失,當事人在調解協議達成以后對這種結果的合法性和執行力產生懷疑,擔心這種由宗教調解而成的協議得不到法律上的保護和認可。
刑事和解作為處理公訴案件的一項制度在我國各地司法實踐上已經普遍展開,但實踐中關于其制度適用的訴訟階段、以及啟動條件、協議達成的方式及效力、協議執行的時間與方法等還未形成規范體制④。刑事和解程序的構建不僅意味著從法律上承認其合法地位,更是要在引導現有宗教資源的基礎上設計出一套適合民族地區“土壤”的規范化機制,如設定刑事和解的案件類型、適用原則、法律認可、公權力監督管理等問題都有明確而具體的規范化體制。在我國國民日益增強的法治理念及我國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的新形勢下,公權力機關不僅要加強宗教解決糾紛組織隊伍、制度建設、業務的指導,明確具體要求、規制硬性標準,規范宗教解決糾紛機制的調解方式及行為,提升宗教調解者的整體水平。面對信教群眾對公平正義的新期待,宗教調解糾紛工作理念思路、方法手段、體制機制等方面還存在諸多不適應的地方。同時,加強宗教調解與人民調解、行政調解和司法調解的銜接配合,將案件類型按不同類型和專業程度并結合各地區實際情況和自身所長對多種調解方式進行分工。并結合當前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形成查漏補缺、協調聯動、分工合作的多元化刑事和解體系。
宗教調解刑事糾紛時表現出貼近群眾、程序簡易、低成本、高成效等特色,使宗教參與刑事糾紛的調解機制成為有效化解民族地區內部矛盾糾紛的第一道屏障。宗教調解刑事糾紛的效益觀念已深入人心,如何最大限度的發揮宗教解決糾紛機制的優勢,引導其更加適應我國的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從而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做出應有的貢獻。隨著替代性糾紛調解機制研究的深入和發展,其影響力不斷擴大,宗教解決糾紛機制的價值逐步得到了很多宗教社會學者、法律社會學者的認可。宗教參與糾紛調解的機制始終是值得我們思考話題。
注釋
①卞建林,封利強.構建刑事和解的中國模式——以刑事諒解為基礎[J].載政法論壇,2008(6).
②張旭東.刑事和解制度研究[J].北京化工大學學報版(社會科學),2007(4).
③ 宋英輝.刑事和解制度研究[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058).
④吳昌響,嚴蓓佳.我國刑事和解的“三維面相”觀[J].人民法院報,2015(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