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朝圣，被角色塑造的掌門人

黎庶

舞臺上，盡管往來者匆匆，卻依然不缺匆匆中的永恒。到底是曾小敏在塑造角色，還是角色在塑造著她？是生活的點滴教曾小敏學會了沉淀，還是角色的替疊讓她習慣了思考？

她探索的腳步從未停止，沒有躁動，沒有不安。

不經意抖落兒時夢

13歲時，曾小敏誤打誤撞進入粵劇行業，與四五歲便學粵劇的孩子們相比，她入行晚了許多。對于她來說，粵劇的啟蒙僅來源于媽媽愛聽的小曲兒。

曾小敏起初想進入美術領域，沒想到因朋友的一個小建議，媽媽拉著她參加了一場粵劇小學的面試。她唱了一首兒歌，因為嗓音分辨度很高，從千名考生中脫穎而出。她認為是僥幸被選上，因為面試時，只有她一個人唱兒歌，做體操。

粵劇絕不是憑著優良潛質和一副好嗓音就能學好的。由于零基礎，曾小敏學得慢了些，但她記性不錯，而且從不偷懶。枯燥的基本功課上，毯子功、把子功、身段功、腰腿功乃至唱功，每一樣她都學得認真。

曾小敏每學期都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再把小目標細分到每一月每一天。如果哪天沒達標，或者上課沒得到老師肯定，她就會在練功房苦練，直到自己滿意了，才會在任務單上打勾。

憑著這一股子韌勁，讀二年級時，曾小敏獲得了出演《紅梅記之“放裴”》中李慧娘的機會。年紀尚小，她沒有演情感戲的經驗，老師只能引導她：“看到裴郎，你就像看見爸爸來了，奔過去。”回想起這段經歷，曾小敏總會忍不住笑起來，但就是因為這場戲，曾小敏對粵劇才真正“情竇初開”。

第一次彩排完，她很難過，一個人坐著發了很久的呆。她說：“我為什么會難過，而且是那種生離死別的難過？我覺得我開始投入感情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后來才慢慢懂得，所有表演，情感的迸發一定發自內心深處，才能引起觀眾的共鳴。”

舞臺方寸皆屬“情”字

曾小敏練就了一身絕技。她是刀馬旦出身，但兼閨門旦、花旦、花衫。

在《白蛇傳·情》中，她展示的是閨門旦、刀馬旦功夫，清麗而果敢。她大膽挑戰經典老劇，并讓老劇開出新花。她說，劇名之所以加一個字，是為了讓老劇《白蛇傳》的重心落在“情”上，并對劇情、現場場景、背景音樂都做了修改和創新。

《白蛇傳·情》之閨密情。小青勸白素貞不要為愛情耽誤了修行。白素貞既沒有否定，也沒有答應，只是淺淺低頭不語，注視著茶杯，輕輕揭開茶蓋，不理會小青，正應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白素貞早已拿定主意，云淡風輕，啜飲清茗，千年修行又怎抵得過人世的情投意合。一舉一動都反應出曾小敏的表演功底和感情的投入。

《白蛇傳·情》之執子之手、不離不棄夫妻情。白素貞奔赴昆侖盜仙草，一句“青山沖霄鶴鳥飛”，她舞動披肩，營造騰云駕霧動感之境。其間，還有一段精彩的武打戲、水袖舞蹈和踢槍。環形的水袖婉若波浪，一層一層推來，在舞臺上自成焦點。踢槍段，曾小敏速度快且準，花式多，但一點也不顯得雜亂。水袖的柔美，加上踢槍的利落，將白素貞的心理活動和性格塑造得淋漓盡致。

從鐘情、情情、求情、傷情到續情，故事圍繞一個“情”字展開，首尾呼應，情意綿綿。

雷峰塔的相約，少了原劇中對天地的憤懣與控訴，多了幾分癡情唯美。一曲《春江花月夜》婉轉哀怨，唱盡了白素貞千年的等待。《帝花女》《換到千般恨》等粵語歌曲的加入，平添了時尚元素。

新式的舞臺設計渲染出青城山下水墨氤氳的畫面，并用干冰營造出夢幻的感覺，在燈光的襯托下，仙氣繚繞。“鐘情”懸掛的蓮葉布景，更顯立體感。“續情”蓮葉已成枯葉，舞臺用LED做出會動的橋、逼真的閃電、下雨和下雪的效果，并且舞蹈演員出場采取升降方式，活靈活現，視覺沖擊力很強。

一切細節，都展示著曾小敏對舞臺的鐘情。2017年，曾小敏因《白蛇傳·情》獲得了中國戲劇梅花獎。很多年輕人也是因為這部劇，從此喜歡上了粵劇。

而脫下戲服的曾小敏，真實樸素。她帶領的粵劇團每年在全國各地演出八十多場，所有排練，曾小敏都會上臺演示，對每一個甩袖動作都做得一絲不茍。她說：“粵劇成為我國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我們有責任去傳承和發揚它。如果有一天，觀眾愿意自己買票看粵劇，就像看電影，或者是欣賞歌劇、芭蕾舞一樣，粵劇便迎來了新的生命。”

舞臺方寸，皆屬“情”字，不論是表演中的處處入戲、聲情并茂，還是對待工作的精致細致，曾小敏都在舞臺上演繹著動情的人生。

曾派掌門人靜水流深

隨著粵劇申遺成功，曾小敏既高興越來越被重視，也擔心粵劇會成為博物館的藝術，失去靈氣。

讓粵劇不斷創新，讓更多的年輕人喜歡，才是王道。可要保持粵劇的原汁原味，又要撥動年輕人的心弦，不是說說那么簡單的事。

有網友說，粵劇人都太低調，這是粵劇不能走入年輕人視野的原因之一。曾小敏回應：“我們絕不高冷，都愿意為粵劇站臺，也嘗試打破粵劇的局限。”為此，2015年年初，曾小敏做了初步嘗試，在廣州大劇院舉辦了粵劇演唱會，請來了國內頂尖的服裝設計師和雕塑家，時尚、新穎。

《白蛇傳·情》也沒有第一時間投入市場，而是先以公益演出的形式走進校園。曾小敏覺得學生雖然接觸粵劇少，但他們對新鮮事物的包容性強。果然，新潮的演出、動聽的音樂旋律、驚艷的服飾、現代化的劇情在學生群體中引發了一股熱潮。

從2014年至今，《白蛇傳·情》從最初的公益演出到后來的商演，場場爆滿。主創與主演團隊開了無數次的觀眾見面會、研討會、座談會，四處搜羅意見，3年內將劇本大改了五次，小修小補不計其數。

正是因為這些努力，才讓成功看上去毫不費力。觀眾席上，年輕面孔越來越多，有戲迷在朋友圈中說：“雖然已經五刷《白蛇傳·情》，依然看哭了，后勁太大，想著白娘子都睡不著。”而國家一級演員關青說：“每一次說戲排戲，曾小敏都是認真記的那一個；每一次練功，曾小敏都是任勞任怨用心將藝術功底打扎實的一個。有觀眾說她是我的接班人，我說她出于藍而青于藍，她早已超越我們，可稱之為‘曾派。”

公眾人物、國家一級演員、廣州粵劇團主席、“曾派”粵劇創始人……曾小敏有著多重身份，但她并沒有因此止步不前，而是在追夢的路上不露聲色，靜水流深。

編輯 趙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