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銀行參與產業基金的實踐

葉衛東 張紅軍

近年來，在國內供給側改革力度持續深化、金融體制改革不斷深化和直接融資需求加大的大背景下，產業基金已經成為各級政府與企業投融資活動普遍采用的一種新型載體和重要的融資手段。與此同時，國內各家商業銀行在傳統信貸業務增長相對乏力的情況下，也在積極探索嘗試參與產業基金這種新型業務，通過這類業務拓展新興領域、培育新的發展動能。為此，本文試圖對產業基金業務做出梳理， 分享一些國際金融機構的案例，期望對國內商業銀行參與這一有別于傳統信貸業務的新興業務有所借鑒。

產業基金的界定

產業基金也稱為產業投資基金，是指一種對未上市企業進行股權投資和提供經營管理服務的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的集合投資方式。通過募集合格投資者資金設立產業基金，由基金管理人管理基金資產、委托基金托管人托管基金資產，從事創業投資、企業并購重組和基礎建設投資等產業投資，國外通常稱為風險投資基金或私募股權投資基金。私募投資基金按對象不同主要分為：私募證券投資基金，典型代表是對沖基金，主要投資金融衍生工具；私募股權投資基金，包括創業投資基金、并購基金（即狹義的私募股權投資基金）等；其他私募投資基金，如商品基金、藝術品基金等。本文的產業基金主要指第二種類型。

追溯歷史，產業基金（私募股權投資基金）的概念最早源自于美國，初期以創新投資基金（Venture Capital，VC）的形式出現，此后逐漸拓展到并購基金以及基礎設施投資基金等形式，最終形成了現在產業基金的概念。1946年，美國研究與開發創投公司成立并逐步發展，到1958年《小企業投資公司法》實施后步入法制化軌道；創投經歷22年的發展歷程后，1980 年開始出現并購基金，創投從狹義發展到廣義；至1990年代初期，創投領域并購基金快速發展，鑒于并購基金以“私人股權投資”（Private Equity， PE）作為交易對象，故在業界又有了PE的稱號，但仍列入創投基金中；2000年網絡泡沫破滅、VC行業急速回調，2004年后并購基金又進入一輪新的快速發展期，最終從VC中獨立出來。歐洲也有類似的情況，狹義的VC注重于企業早期投資（企業種子期、起步期、擴張期與創業后期），注重甄選企業，屬于增量投入，主要通過上市或轉讓退出；而狹義的PE主要是看重企業重組，重點考察管理增值空間，屬于增量調整，多通過財務并購與戰略并購實現退出。此外，英國、澳大利亞等國在基礎設施產業投資基金的發展也頗具特色。

國際產業基金發展概況

基本概況

在國際上，產業基金一般被稱為私募股權投資基金。從實踐來看，近年來，全球私募股權投資基金領域獲得了較大的發展。據貝恩咨詢的研究報告，2015年全球私募股權投資資金募集超過5000億美元， 其中并購基金、房地產基金、創投基金是最主要的三種類型。從組織形式上看，主要有公司型、契約型、有限合伙型三種形式，其中有限合伙型是最為主流的組織形式，占比達到80%～90%。從資金來源上看，以養老基金和銀行為主，還包括企業公司、捐贈基金和個人等。從投資模式上看，美歐的產業投資基金主要以股權投資和風險貸款方式為主，投資目的并不在于獲取短期財務利潤，而是扶助企業進入成長期或成熟期后通過股本增值和股權轉讓一次性獲取中長期高額回報，并且在進行股權投資的同時還投入經營管理、市場信息等商業經濟資源，諸如參與董事會和監事會，提供技術、經營策略、市場信息、人才引進與培訓等方面支持。在退出方式上，主要包括IPO、并購（M&A;）、管理層收購和公司回購、公司清算等。

總結國外產業基金的發展，有如下特點：第一，不同國家發展模式差異較大。在產業基金的發展過程中，英美兩國以資本市場為主導，日德兩國以銀行業為主導，新加坡則以政府為主導。第二，基金均采取市場化運作規則。產業基金管理和投資運作主要依托專業性機構和市場化機制來進行，政府較少介入管理人的日常經營活動。第三，在具體運營方面，多采用有限合伙組織形式，投資期限較長，一般7～10年甚至更長。在投資后，產業基金一般要向被投資企業提供戰略規劃、咨詢、資本市場運作等，主動參與管理，提升企業股權價值。

國際金融機構參與產業基金案例

由于PE基金業務的高收益性，國際上眾多金融機構都不同程度地參與了該業務。雖然在金融危機后，基于監管收縮與自身業務調整需要，部分國際金融機構對PE基金業務有所收縮。例如，花旗集團2013年剝離了逾60億美元的私募股權基金和對沖基金資產，以遵守限制銀行持有另類投資資產的新規定；巴克萊集團2014年出售了專注自然資源的私募股權業務，價值達14億美元，并對其他PE基金業務做了收縮；美國銀行、匯豐控股也在不同程度上壓縮了其PE基金業務。但與此同時， 部分機構甚至繼續擴張規模。高盛、摩根士丹利、瑞士信貸等領先投行機構以及在金融危機中受損較小的摩根大通，其PE基金業務仍保持較大規模，在其資產管理業務結構中仍占有重要地位。根據英國研究機構Preqin公布的數據，2015年末全球私募基金管理資本總量約5萬億美元。另據中國致同會計師事務所《全球私募股權投資報告》，2015年全球私募基金尚未投出的資金規模達1.3萬億美元，為2010年以來最高值。大型銀行積極參與到PE投資之中，分享投資較高收益的同時，也促進了交叉銷售帶來的綜合收益。相關數據顯示，美國PE交易案例中，銀行背景的PE 基金案例占比穩定在10%～20%，金融危機前的2007年一度超過35%。

國內產業基金的發展

歷史沿革

國內最早的產業基金可以追溯到1993 年成立的淄博基金，隨后經過13年自由發展，2005年國務院頒布《創業投資企業管理暫行辦法》，2006年3月正式實施。2007年，以“股權投資”之名開展的創投基金迅速發展，而經典意義的PE（并購基金）直到2011年才出現。與此同時，中國政府也一直在積極探索、介入PE/VC領域，2006年中國第一支產業基金——渤海產業基金設立。近年來，隨著國內經濟發展帶來的旺盛的投資需求以及金融市場的逐步完善，中國私募市場取得長足發展，加之近年來降杠桿和直接融資的需求提升，產業基金已經成為政府與企業投融資活動普遍采用的新型載體乃至最重要的融資手段之一。

綜上，目前國內產業基金的概念，嚴格來說并沒有統一的定義，大致可視作廣義PE（或廣義VC）概念，涵蓋經典VC和狹義PE，包括創業投資、企業并購重組以及基礎設施投資等領域的產業投資。在金融實務市場中，不同投資機構從自身業務開展視角出發，對VC、PE劃分有所不同：創投機構傾向于將傳統及發展的VC 均歸為VC；投行背景的機構將并購基金與VC區別開來，部分機構甚至還要將成長基金與VC區別開來。VC可投各類未上市企業，享受扶持政策，因此需要接受監管；PE可投資各類私人股權，因可能涉及非法集資，也需要接受監管。其他諸如PIPE投資、夾層投資等，可視作狹義VC 在投資方式上的延伸。商業銀行等財務投資機構，因對產業基金業務的理解、認識以及業務開展的關注點不同，對產業基金類別的劃分更為多樣。產業基金的主要特點為：投資對象為未上市公司，投資期限較長（多為3～7年），積極參與投資企業或項目的經營管理或運營監督。投資目的方面，社會資本旨在通過推動企業發展， 適時退出獲得資本增值，而政府引導的產業基金注重長期效應，旨在推動區域產業與經濟發展，或加強公共設施建設與提升公共服務能力。

基金分類

按基金的底層資產分為單一項目制基金、組合式基金；按照投資標的的不同，分為產業基金（投資標的是特定產業的具體融資項目）、FOF基金（投資標的是子基金）、證券投資基金（投資標的是證券）等；按退出保障方式分為有保障的名股實債類基金、無保障的股權類基金（或市場化基金）；在實際運作中，又根據是否有前置審批要求分為有前置審批權基金、無前置審批權基金；按發起主體分為一般企業發起的基金、金融同業或其他基金管理人發起的基金以及政府發起的基金。此外，還有投資類、融資類產業基金，夾層型、項目制、市場化基金等不同的分類方式?？梢哉f，產業基金有多少個相關業務部門，就有多少種分類方式。產業基金分類的多樣性，一方面是由于不同的業務內涵造成的，另一方面說明隨著產業基金業務的不斷深入推進，亟待統一對該業務的認識。實際運作中，從產業基金的內涵以及商業銀行參與產業基金業務的具體情況看，商業銀行更為關注的是其表內外資金最終以何種形式進入到哪一類投資主體之中——究竟是依靠市場化退出的真實的股權投資，還是帶有兜底保障的類債權投資，抑或是股權與類債權混合類型？資金最終流向究竟是成熟企業或政府客戶的融資類業務，還是處于早期的創投類企業？資金屬性、投資對象的不同，對資金的風險收益、管理難度與需要重點把控的環節則有顯著區別。因此，目前的產業基金業務分類，可按資金屬性（股權、債權）、客戶屬性（成熟或成長型客戶） 作為維度進行劃分，在這一分類基礎上對業務發展策略與相應管理制度進行規范。

國內銀行業參與產業基金業務情況

中國銀行有中銀集團投資和中銀國際控股兩家子公司開展相關業務。中銀集團投資是中國銀行開展直接股權投資、不動產投資與管理、PE基金投資與管理、不良資產投資的主要平臺。其直接股權投資業務主要投資于具有相對穩定業務模式的成長型企業，通過發揮集團和公司的獨特優勢，支持被投企業發展，提升被投企業價值。通過利息、股息和資本收益實現投資價值。中銀國際是中國銀行旗下的持牌投行平臺，也設有直接股權投資和PE基金管理產品線。2006年，中銀國際參與發起了我國國內首個產業基金——渤海產業投資基金，基金管理規模200億元。渤海產業投資基金采取了市場化的運營管理體系， 核心人員全部來源于市場化招聘，投資決策機制參照國際PE基金管理機構模式，設立了完整的投資決策委員會、投資顧問委員會、風險管理委員會等，吸引了包括全國社?；?、中國人壽、國家郵儲、國開行等大型投資人的資金。

建設銀行開展PE基金業務和直接股權投資的平臺有建銀國際和建信信托。建銀國際是建設銀行旗下的持牌投行平臺， 2008年開始發展人民幣PE基金管理業務， 陸續設立了多支人民幣產業基金：國內首個醫療產業基金，基金規模26億元；航空產業投資基金，基金規模50億元；環境保護股權投資基金，基金規模200億元； 產業投資轉移基金，基金規模30億元；文化產業股權投資基金，基金規模20億元等等，深圳創業投資基金，基金規模3億元，基金規模和數量在PE基金管理行業較為領先。建信信托是建設銀行控股的境內持牌信托公司，除了銀信合作業務、集合信托計劃業務之外，近來也積極謀劃通過PE基金投資與管理業務，不斷豐富業務模式。

國開行是國內參與發起設立股權投資基金時間最早、數量最多，規模最大、形式最豐富的金融機構。2009年，國開行設立了國開金融有限責任公司，注冊資本606億元，目前已成為包括城市開發、基金投資和直接股權投資三大板塊并輻射海內外的綜合性戰略投資平臺，目前投資并管理著包括中非發展基金、中國—比利時基金、中國—東盟基金等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涉外基金，以及弘毅、渤海產業基金、綿陽產業基金等國內優秀私募股權基金在內的17只基金。

招行在深圳前海通過合作設立了母基金。2014年9月，招商銀行通過其香港全資投行平臺招銀國際金融有限公司，與深圳前海管理局全資子公司深圳前海金融控股有限公司，合作設立了招銀前海母基金，3年內目標募集規模200億元，后續將逐步擴大規模并嘗試多幣種管理模式。招銀前海母基金定位于成為系列政策及產業創新的試點實施載體，打造母基金運營管理機制創新的示范，建立跨境投融資的雙向拓展平臺，將以VC基金、PE基金、并購基金、產業基金、另類投資基金、區域發展基金等各類型的投資基金為投資對象，集聚國內外優秀股權投資資產管理機構資源，重點滿足新興產業對資本投資的需求，引導產業資源整合和產業升級，為入駐前海的基金管理公司增加新的募資路徑。

商業銀行參與產業基金業務的幾點建議

在國家政策大力支持發展多層次資本市場和股權融資市場，支持創新型中小企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大型基礎設施建設等背景下，商業銀行作為我國金融行業主力軍，應該積極探索產業基金業務新模式，積極推動中國經濟結構轉型升級，在風險可控的前提下滿足各類優質客戶的多元化金融需求。一是堅持服務實體經濟提質增效。重點支持“十三五”重大工程項目、先進制造業、戰略性新興產業、現代服務業、文化產業發展，以及京津冀協同發展、長江經濟帶建設等國家重大區域發展戰略中產生的產業基金需求。二是按照實質重于形式原則嚴控產業基金業務風險。按是否有政府資金參與、是否存在保障退出安排、具體資金投向等實施分類管理，針對不同業務制定有鼓勵、有限制的差異化準入標準。三是控制產業基金業務總量。優選中央部委、省級和直轄市本級政府，大型央企，總行直營客戶及行業龍頭企業試點穩步發展，不斷總結經驗，全口徑產業基金業務實施總量控制。四是強化統一管理。形成專業化運作機制，制定統一的業務管理政策，明確牽頭部門強化統一管理，明確風險職責，充分發揮專業化管理的作用。五是加強產業基金業務客戶綜合貢獻管理。帶動上下游信貸、存款、結算等其他綜合金融服務營銷，提升綜合收益。

（作者單位：中國工商銀行戰略管理與投資者關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