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不可及的你

竹月華

我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的，也許是他用磁性的聲音在講臺上作自我介紹時，也許是他羞澀地站在英語老師身邊被宣布是最高分時，又或許，只是看到他的第一眼。

他沒有男生的英氣逼人，卻長著像女孩一樣清秀的臉。他學習成績很優秀，卻不怎么努力。而我，卻總是那個坐在座位上乖乖學習的女孩。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可是，喜歡就是這么沒有道理。

高一高二，他過著玩世不恭的日子，而我，就像是苦行僧，把自己密閉在書的世界，偶爾開門，去窺探他的灑脫與美好。

高三就像警鈴，驚醒了迷夢中的少年。他一下子變了，投身于學習的海洋，也更加積極地問難題。沒有老師的時候，我這個高一、高二鍥而不舍的所謂學霸，成了他的第一選擇。我和他的關系，瞬間熱絡起來。

只要他來問我，無論我有多忙，都要裝作無所事事，從而順理成章地給他講題；身邊朋友沒問完，我就三言兩語把她們打發走，她們說我重色輕友，我心頭一顫，仿佛秘密被揭穿似的，手忙腳亂地解釋。然而這不過是她們無心的玩笑話，一個只知道學習的學霸怎么會想這些呢。可我終究是處于青春期的少女。他親切的一句云兒，足以明媚我一整天，即使，那只是他叫任何一個女生的習慣。

又是一個晴朗的上午，我用余光看到他正拿著語文卷。我不禁揚起了嘴角，他講第四題，我知道的。其實，每次老師宣布哪個同學講題時，我都會聽得很仔細，不是我的那道，是他的。若是我會，我的心里就像開了花一樣甜蜜，卻在他問我時，裝作全然不知地說一句“哪一道題？”以掩蓋我內心的狂喜。

果然，他帶著第四題來了。又是一個溫暖的討論，即使，我又犧牲了整整兩個課間。

下午就是語文課，我看著他空蕩蕩的座位，心一點點地抽緊。“看第四題，”老師的目光也聚焦到他的座位上，然后他嘆了口氣，“至于嗎，講題都嚇病了？”大家哄堂大笑。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竟顫顫地舉起手：“老師，上午我們討論過了，我替他講。”剛剛講完，我便立刻坐下，極力掩蓋自己的喜悅與幸福。還好，什么都沒有發生，我少女的心思，就像是包裹在層層的繭中，密不透風。

幾天后一個平凡的課間，我與幾個同學一路打打鬧鬧，從洗手間回來。班中同學熙熙攘攘，可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正站在一個女生身側，兩人不知說起哪道題，隨即心照不宣地笑了。隔著沸沸的人聲，我依然聽見了，那熟悉的，靈兒，謝謝你。曾經只屬于我的感謝，只是我的一廂情愿。我的心就像降落傘被撕破一樣，一點點地沉下去。我突然覺得他就是個騙子，說不清他到底對我是友好多一點，還是利用多一點。第一次，在他又來問我題時，我一反常態地冷冷將他打發走，看著他毫不介意的樣子，我心里一陣酸楚，也許，他從沒在意過我對他的態度。

對于高三學生來說，最不陌生的就是考試。昨天文綜剛剛考完，批卷神速的老師今天就把文綜考試卷發了下來，成績單還要等上一陣才能印出來。不過，卷子上的分數已經寫得明明白白，只需要將三科分數加在一起，自己就能得出總分。然而，每個人更在意的，是排名。

政治剛剛下課，他忙不迭地跑過來，問完我身邊的一個文綜學霸，回頭問我分數。然后我就看見他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暗下去，頗為生氣地將卷子一擲：“我以為我終于文綜可以排第一了！結果又差1分！”后來我才知道，他將班級好學生的文綜分數問了一遍，都沒有他高，卻最終在我這里栽了跟頭。

不久，成績單出來了。果然，我第一他第二，差1分。站在貼著成績單的墻壁前，他氣憤地指著我的分數，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但我知道，他還是在意的。是啊，哪個學生不在意自己的成績呢？可是，一向極度渴望自己的名字掛在榜首的我，這一次，卻希望我可以少1分，這樣，他是不是就會開心？第一次，我憎恨這個高居榜首的成績熄滅了他眼中的光。

他喜歡海子和張愛玲，喜歡繁華里的荒涼，喜歡網劇。我喜歡古風與蘇軾，喜歡圍著電視機。他感性，我理性。他灑脫，我嚴肅。本來，我們就不是一路人，我很清楚。所以，我只能把我的感情禁錮住，任它在心里肆虐，卻不曾外露。

他喜歡和我的同桌聊天，他們談起共同喜歡的劇和明星時，他的眼睛散發著光芒，這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喜悅。即使我為了他去搜索他喜歡的人和事，卻終究難以志同道合。冷靜下來，我決定將感情留在講題上，這是最好的選擇。

即使我沒有將喜歡說出口，他還是把我看做非常好的朋友。我失意時，他給我寫了鼓勵的卡片；成功時，給了我真心的祝福。他向我傾訴煩惱，吐露真情，就像無話不談的摯友那樣。有什么比這更好的結局嗎？

既然明知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強求；既然明知不會有結局，又何妨將記憶留在最好的時光？他仰望我的成績，我仰望他的愛情，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