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橡
風流成性的李忠鐵年輕時拋妻棄子,進入暮年后,為了尋找依靠,他靠“精湛演技”打動兒子李峰,使其最終認父。在兒子“善意”謊言的撮合下,李忠鐵和前妻復合了。心懷投機的李忠鐵面對不情愿的婚姻會做出怎樣的行為?父母復婚又將會給李峰帶來怎樣的遭遇?
2014年9月30日,遼寧省沈陽市沈北汽車保養中心。老板李峰下班時,被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攔住。對方怯弱地說:“峰兒,我想跟你談談!”李峰瞥了對方一眼,冷冷地說:“走開,我不認識你!”閃過身子去駕車。一路上,李峰的內心翻江倒海,這位老人正是他的生父李忠鐵。在他的世界消失了18年,如今突然來跟他重續父子情,他接受不了!
在李峰13歲那年,父親李忠鐵不顧母親和他的反對,堅決要離婚,還起訴到法院。1997年6月,李忠鐵與楊琴芳經法院調解離婚,當時他們居住的鐵嶺市城郊舊屋,折算成了李峰的撫養費。
“殺千刀的負心漢,為了狐貍精,連兒子也不要了。”母親的哭聲煽起李峰對父親的仇恨,已經懂事的他從母親口中得知父親是有了新歡,所以拋棄了他們母子。后來楊琴芳為了報復李忠鐵,賣掉老屋,帶著兒子租住在靠近姥姥家的昌圖縣,還讓李峰轉了學,父親再也沒來看過他。
2001年,初中畢業的李峰,體恤母親的艱辛,他輟學到汽車修理廠拜師學藝。經過幾年的努力,李峰練就了一手過硬的技術,終于自立門戶,開辦了這家汽車保養中心。他還在沈陽市城區買了房,把母親接到身邊。2009年,他與老鄉王玉結婚,如今兒子曉光也上學了。就在一家人生活得幸福而平靜時,李忠鐵突然上門想認親,李峰當然不干。
第二天,李峰下班時,又被李忠鐵攔住去路。李忠鐵哭喪著臉說:“峰兒,不是爸不管你,是我找不到你們母子啊!當年我跟你媽媽離婚,是萬不得已,根本不是什么出軌呀。和你媽媽離婚后,這么多年我都是一個人……”說完,李鐵忠用臟兮兮的袖子擦著眼淚。那一刻,李峰心軟了,聽父親講述“事實真相”。
李忠鐵說當年他與楊琴芳性格不合,吵罵打架成了家常便飯。正因為舍不得兒子,他一直將就著過。后來,楊琴芳到處污蔑他有外遇,害他丟了工作,他才狠心離婚。李忠鐵還說,他去學校、去李峰外婆家找李峰,可都被拒之門外。后來,為了生存,他到外地打工,最近才從老鄉口中得知李峰的消息。
看兒子有所觸動,李忠鐵動情地說:“這么多年,我無時無刻不想著你,離婚后,我一直是一個人。”李忠鐵見兒子懷疑的神情,急忙說:“你如果不相信,到我住的地方去看看。”2014年10月23日,李峰開車去父親在鐵嶺市租住的居所探望。只見那個屋子破舊不堪,設施簡陋,里面的物件擺設明顯是一個人獨居的樣子。后來他還在周圍打聽了一下,得知父親這兩年的確是一個人過,李峰心生愧疚,原來錯怪了父親!
看著父親生活清苦,李峰大方掏出一千元,讓他改善居住環境。李忠鐵堅決不要,還再三叮囑兒子:“你有機會常來看看,我就心滿意足了。”
與父親相認后,李峰有時間便抽空去看望。一次他還在母親面前故意提起父親:“聽人說,父親現在一個人過得很慘!”母親惱怒地說:“你見過他了?”李峰趕緊搖頭,母親又說,“活該,那是報應。”
李峰不敢接話,他對王玉說:“我媽要是知道我認了父親,肯定會很傷心。”王玉不以為然,她認為過了這么多年,婆婆肯定早就放下了。還讓李峰多試探試探,再決定是否告知母親實情。
一周后,李峰和母親閑聊時,提起當年父母鬧離婚的話題。楊琴芳承認她當年并沒有李忠鐵出軌的實錘,只是憑女人直覺。李峰對母親說:“或許是我們錯怪了他?”母親沉默不語。
那年冬天沈陽下了第一場雪,李峰在母親面前說:“聽說我爸租的房子里面連暖氣都沒有。”楊琴芳聽了,這次沒有說風涼話。沈陽一連幾天大雪,一天楊琴芳突然說:“也不知道你爸過得怎樣?”李峰趕緊告知父親的近況,還坦白他已和父親見過面,并將父親當年離婚的原因,以及如今凄慘的情景如實相告。
楊琴芳聽后,喃喃地說:“難道是我錯怪了他?”母親態度的轉變,讓李峰放下心來。他還對父親說:“看來我媽已經原諒了你,找個時間回家里吃飯吧。”李忠鐵高興地答應了。
2015年元旦,征得母親同意后,李峰邀請父親到家里吃飯。李忠鐵面帶愧色,向楊琴芳道歉,并說:“這18年辛苦你了!一個人把兒子培養得這么優秀,我有愧啊!”楊琴芳扭頭板著臉不理,但李峰看見母親轉身偷偷去擦淚,他覺得母親應該是原諒了父親。
吃完飯,王玉陪著李峰一起開車,送父親回去。返回沈陽的路上,王玉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李峰不解,王玉邊比劃邊說:“你看媽見了爸,那樣子就像還在生氣的小女人。看來咱媽對爸還是余情未了啊。要不我們撮合撮合,讓他們再續前緣吧!”李峰感到突兀:“不好吧,都分開這么多年了。”王玉說:“有什么不好的,兩位老人,一個未娶,一個未嫁,讓他們彼此有個依靠,挺好的。”李峰想了想妻子的話,覺得也未嘗不可。如果兩位老人在一起,也互相有個伴。不久,羊年春節臨近,李峰提議把父親接來,一家人過個團聚的新年,楊琴芳沒有拒絕。
那年春節,兩位老人配合十分默契,一個帶孫子,另外一個就做飯做菜;楊琴芳拎了重物,李忠鐵第一時間上來搭把手……見此,李峰決定促成這件事。其實這幾年,如何照顧好母親,也是李峰頭疼的一件大事。楊琴芳患有支氣管哮喘,近來高血壓、高血糖等慢性病也上了身,身邊需要個人照顧。可他和妻子忙于各自的事業,無暇顧及。如今父親回來了,二老互相有個照應,他也可以放心了。
打定主意后,他和妻子分別找兩位老人探口風。婆婆這邊進展非常順利,王玉只說了些“浪子回頭金不換”之類的話,楊琴芳就同意了。實際上她心中對李忠鐵也還有情,更懊悔當初錯怪了李忠鐵。
可李峰這邊卻遇到了問題,李忠鐵拒絕了,他說:“你們能夠接納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我對你們不管不顧18年,她一個人太不容易了,想起這些我就有愧,哪里還有臉面跟她重續前緣……”那天不管李峰怎么勸,父親就是不同意。他還說:“我如今是個沒錢、沒工作、沒有住處的窮老頭,我和你媽在一起就是拖累她。我沒有別的要求,只要能經常看到你們就很滿足了。今后只要你和你媽有需要,我一定竭盡全力幫忙。欠你媽的這份情,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再還……”
父親說得情深意切,又語氣堅決,李峰一時間無話可說。王玉得知后,和丈夫分析:“公公這人要面子,加上覺得愧疚,所以才拒絕。你看春節期間,兩位老人顯然已經釋懷。我看啊,想讓公公放下愧疚,心安理得和婆婆復婚,一定要有個重大的理由。”
“重大理由?”李峰有些犯難。王玉心眼活,她出主意說:“要不咱們就說婆婆現在患病了,時日不多了,必須要人照顧?”李峰不高興了:“你這不是咒我媽么?”王玉趕緊解釋:“咱們只是緩兵之計,等他們復婚后,再說是誤診不就可以了。到時候,二老生活安定幸福,也不會計較的。”李峰覺得妻子說得有道理,決定找個時間和父親再談一談。
對李峰夫婦來說,讓父母復婚是盡孝。可他們不知道李忠鐵那番推辭的背后,藏著不可告人的真相。
事實上,他和楊琴芳離婚前,確實有了外遇,對方叫章艷蕓,丈夫因病離世。她比楊琴芳年輕漂亮,性格也溫和。不過那時章艷蕓帶著兩個孩子,李忠鐵仔細盤算后,覺得和章艷蕓結婚太不劃算,兩人一直保持著同居的關系,住在章艷蕓的家里。章艷蕓鬧過,但她在經濟上依賴李忠鐵,所以最終不了了之。
2014年,年邁的李忠鐵提出和章艷蕓結婚,卻遭到她兩個女兒的反對。此時,章艷蕓的大女兒對兩人不明不白的關系非常反感,還多次勸說母親離開李忠鐵。7月份,章艷蕓的小女兒大學畢業,住在家里備戰考研,章艷蕓讓李忠鐵搬出去住一段時間,李忠鐵一氣之下搬出來,還賭氣要與對方斷絕關系。
住在破舊的出租屋里,李忠鐵為今后養老的問題發愁。就在這時,他聽說兒子李峰現在發達了,于是動了心思去認兒子。為了取得兒子的諒解,還演了一番苦情戲。
李忠鐵從來沒想過要和楊琴芳復婚。在他眼里,楊琴芳又老又丑,兩人早已是路人。春節時強作歡顏,只是做給兒子看的。
不知情的李峰經過妻子一開導,意識到父親的拒絕只是抹不開面子,他決定依照老婆的主意,先把父母撮合在一起。2015年5月22日,李峰找到父親,謊稱母親楊琴芳得了絕癥,已經時日不多。他說:“您不是說只要我們有需要,您一定竭盡所能嗎?現在我和媽媽都需要您回來……”李峰還承諾會買一套房子給他們居住。
李忠鐵愣了,兒子說得如此誠懇,他無法拒絕。考慮到自己將來有套房子,養老再無后顧之憂,李忠鐵決定賭一把。2015年6月,李忠鐵與楊琴芳辦理了復婚手續。不過,李峰再三關照,母親還不知道她得了癌癥,讓父親把好口風,李忠鐵滿口答應。不久,李峰在鐵嶺市買了一處二手房,讓父母住了進去。安頓好父母后,李峰專心發展事業,2016年,他連開了兩家汽車保養連鎖門店。
復婚后不久,李忠鐵就后悔了。他每天要買菜做飯,悉心伺候楊琴芳,她不僅不感激,還動不動為一點小事發脾氣。2016年3月,李忠鐵陪同楊琴芳去醫院就診,得知楊琴芳只是患了慢性病,根本沒有患癌癥。識破真相的李忠鐵準備找兒子對質,可想了想,最終沒有戳破兒子的謊言,而是以各種理由向李峰伸手要錢,尋求心理平衡。
有錢后,李忠鐵與章艷蕓取得了聯系,還在城郊結合部租了一套房子,作為兩人的幽會場所。2016年10月初,李忠鐵數日不歸,楊琴芳打電話問李峰,李忠鐵是不是到沈陽去玩了?李峰不明就里,在他的追問下,母親哭訴說李忠鐵經常夜不歸宿。李峰立即趕到鐵嶺,在小區門口與李忠鐵撞個正著,他生氣地責怪父親:“你不在家好好照顧我媽,整天往外瞎跑個啥?”李忠鐵覺得憋屈,但又怕與兒子撕破臉皮,斷了經濟來源,當場服軟賠不是,保證以后好好過日子。
好景不長,2017年8月的一天,楊琴芳哭著給兒子打電話,說她發現李忠鐵在外面有女人。李峰不相信,派員工暗中跟蹤,發現李忠鐵確實在外租了套房,但沒有發現其他人出入。李峰質問父親要干嗎?李忠鐵說自己習慣了獨居,煩悶時就去住幾天。由于沒有抓到證據,李峰只得相信父親的話。
9月10日晚上,李峰去鐵嶺看母親,發現父親又不在家。母親又向他告狀:她只是罵了李忠鐵幾句,結果他又是幾天不回家。李峰決定留下來陪母親,順便等父親回家。次日凌晨4點多鐘,李峰醒來發現父親仍沒有回,他估計父親又在出租屋,遂駕車前往尋找。
當李峰敲開父親的租屋時,見一個女人躺在床上。李峰厲聲問道:這個女人是誰?未等李忠鐵開口,對方自報家門,她叫章艷蕓,是李忠鐵的老婆。李峰氣惱地質問父親:“你這不是騙人嗎?你既然在外面有女人,為什么還要跟我媽結婚?”李忠鐵見事情敗露,也不再隱瞞,他氣急敗壞地說:“你還有臉問我,你讓我照顧你媽你就直說,為什么編造說你媽患癌的謊言?你這不是耍我玩嗎,我不干了!”
章艷蕓也跟著指責李峰,她和李忠鐵做了將近20年的夫妻,現在硬生生被他拆散了。李峰罵她是小三,章艷蕓也不饒人,反過來罵他是逆子,為了甩包袱,逼著李忠鐵復婚……
對方的話句句戳中痛點,想到那曾經18年的單親生活,李峰暴跳如雷,一個箭步沖到炕上,對章艷蕓拳打腳踢,一旁的李忠鐵怎么也攔不住,趕緊跑到門外喊人幫著勸架。李峰趁機把章艷蕓從炕上拖到地上,再拖到門口狠狠暴打,又用板凳、磚頭等硬物朝章艷蕓的頭上、身上亂砸,不一會兒,章艷蕓暈了過去。李峰摸了一下她的鼻息,見沒有反應,頓時慌了神。于是他顫抖著手撥打120急救電話,隨后癱坐在家門口。隨后趕到的鄰居撥打了110,并等候警方趕到現場。章艷蕓被送往醫院后,經搶救無效死亡。
2018年5月31日,李峰被鐵嶺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賠償章艷蕓親屬喪葬費等6.3萬元。
[編后]這是一個看似荒誕,實則真實的故事。兒子不惜撒下彌天大謊撮合父母,并非不懂得其中存在的隱患。可是孝心使然,讓他以為即便是謊言,之后也會在親情的滋養下消弭。但是他沒想到,父親李忠鐵18年前不負責任,18年后還是抱著無賴的心態,在無賴面前投機,絕無一點勝算。最終導致悲劇發生,令人嘆息。
編輯/劉彩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