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衣怒馬當遠行

文/胥家豪

“解散！”隨著指導員的一聲令下，一列列隊伍依次跑進宿舍樓。夜幕下，路燈照亮了一張張石頭一般堅硬的面孔。我看了看表，時針已過了凌晨兩點半，4小時的夜訓終于結束了。我用最快的速度簡單洗漱了一下，拎著濕淋淋的體能服走上天臺。白天的悶熱漸漸散盡，微風終于送來了一絲涼爽。我找了個角落躬身坐下，背靠墻壁將腿伸平，盡可能地舒緩一下酸脹的肌肉。

解開上衣左側的口袋，我拿出了與母親的合影，微弱的燈光下，母親的容貌顯得模糊又遙遠。我凝視著照片，任憑思緒穿越崇山峻嶺，向家鄉的方向疾馳而去。

照片是離家那天早上拍的，父親叫住我，讓我和母親照張照片。我當時還覺得他有些迂腐，現在是信息時代，需要時用手機發張照片就都解決了，何苦如此大費周章。直到去了連隊，我才明白他的高明之處，紙質照片成了我沒有手機時最有效的精神慰藉。照片從拍立得中緩緩出現，父親將溫熱的照片遞給我，我接過來的時候覺得它很輕，但現在，隨著離家的時間越來越長，它在我手中也越來越重。

看著母親臉上燦爛的笑容和我臉上青澀的微笑，我的心不經意被猛地撞了一下，思緒瞬間被拉回了現實。與基層連隊官兵相比，我確實顯得太青澀了。直到現在，我仍然沒有完全從軍校學員的角色中走出來，與久經考驗的他們相比，我有太多的專業短板要補，太多的體能欠賬要還。當我一次次面對毫無基礎的專業教材不知所措時，當我一次次從單杠上摔落到沙坑里時，當我一次次在跑步訓練中成為全連的“尾巴”時，曾經引以為榮的“優秀學員”自我認知被徹底擊碎了。在那段日子里，我彷徨過、猶豫過，甚至想過退縮。但是每當我看到照片上母親充滿希冀的笑容，想起母親在進站口認真地對我說：“我還是希望你在未來的日子里走得更遠，去更多的地方工作生活，不要留戀故鄉。”那些負面的想法如同晨霧一樣迅速消散，我會拍拍身上的塵土，笑著面對下一次挫折和挑戰。

我的手撫摸著母親的長發，就像年幼時母親對我那樣。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鬢角斑斑的白發。母親雖說不上風華絕代，但也曾有過貌美如花的年紀。我慢慢長大，上軍校、當軍官，母親也在不斷老去，那一根根白發都記錄著她為我付出的點滴心血。上軍校時，母親時常對我說：“爸爸媽媽都老了，越來越幫不上你了，你要盡快長大自立，擁有你自己的本事。”在院校相對寬松的環境下，我體會不到這句話的含義。等到真正來到部隊，我才在汗水中領悟了一二。基層連隊如同一臺機器中的齒輪，隨著軍隊建設發展的步伐不斷向前邁進，它必須不停地運轉工作。作為個體，集體沒有那么多時間等我適應提高，每一個人都必須在自己的戰位上履職盡責，保證整臺機器正常運轉。我告訴自己，我必須變得更加強大。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哨兵來回走動，沉默地守護著戰友們的夢境。我站起身，走下樓梯，腳步聲驚醒了聲控燈，我走進那片白得耀眼的光影，去迎接即將到來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