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鵝姑娘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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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企鵝姑娘和大毛的故事

安遙和徐奇遠在做同桌之前只講過一次話，盡管他們已經是同學，并且住在一個小區。

安遙從未注意過徐奇遠，即使他是那樣高大帥氣。不過準確地來說，她從未注意過任何人，她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她的頻率和這個世界不太一樣，醫生說，這個叫自閉癥。

徐奇遠倒是留意她多時。剛開始注意到是因為安遙有一只很漂亮的金毛犬，她每天晚上七點半準時出來遛狗，徐奇遠每天打完籃球回家剛好能碰到。這個女生身子圓滾滾的，走路時喜歡低著頭走一條直線，笨笨的樣子像是企鵝。他那時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所以暗暗地給她起了個外號叫“企鵝姑娘”。

有一次他聽到她對金毛犬說：“大毛，你亂跑，我很著急。”她的語調平得像一條直線，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徐奇遠覺得有點好笑，你這哪里像是著急的樣子？只見她蹲下撫摸大毛：“雖然你看不出來，可是我真的很著急。”大毛配合地“汪”了一聲，搖了幾下尾巴，還伸出舌頭舔她的臉。她的聲音和表情依然平靜：“大毛討厭。”徐奇遠猜她這時心里一定是開心的，只是……看不出來。淘氣的狗狗和平靜的企鵝姑娘總會莫名戳中他的“萌點”。

日子一天天重復，兩人像兩條平行線一樣沒有任何交集。直到有一天，企鵝姑娘一個人坐在小花園的長椅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地，嘴角向下的樣子一點也不美。徐奇遠環顧一周，沒有大毛。

徐奇遠莫名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鬼使神差地走到安遙面前：“大毛去哪兒了？”

安遙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著地，她沒有問他是誰，沒有問他怎么知道狗狗的名字，只是蹦出兩個詞“不乖”“走丟”。

徐奇遠注意到企鵝姑娘的眼眶已微微泛紅。她的眼睛不大，睫毛卻很長，低眉垂眼的樣子像熟睡一般。

安遙完全忽略他，走向回家的方向。徐奇遠呆呆地看著她笨拙的背影。

人家說狗狗是有靈性的，如果聽到主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就會自己跑回來。他能做的很少，只能每天下午在附近大聲呼喊“大毛”。

大毛你快回來吧，企鵝姑娘很需要你，你可是她心里唯一的朋友呢！

大毛走丟后，徐奇遠很少再遇見企鵝姑娘，就算遇見，她也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上高中，他倆同校同班，他才知道她有個高冷、不易親近的名字——安遙。

? 聒噪的人

成績很好、不愛講話、干什么都一個人，在高中這種“組團”一起玩兒的時期，許多人都在背后說安遙是個怪人。

沒有人想和她同桌，太悶了！安遙的前任同桌拍拍徐奇遠的肩，眼睛里有止不住的興奮，卻故作同情地“哎”了一聲，然后激動地奔到新座位上。

企鵝姑娘并未留意到徐奇遠的到來，安靜地低頭看書。

徐奇遠給了她寫了一張字條：“我叫徐奇遠，你知道嗎？”安遙看了他一眼，點了一下頭。

她的頭好像個蘑菇，而且還是個很光滑的蘑菇。徐奇遠心里想，然后又提筆寫：“很高興和你做同桌。”安遙眼里閃過一絲不可思議，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嗯！”

之后的幾個星期，他們一直以這種方式交談。徐奇遠上課無聊就在本子上畫蘑菇頭，添上五官，遞給安遙看：“像不像你？”安遙回復他：“好好聽課。”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安遙會在徐奇遠上課睡覺的時候敲敲他的胳膊。她仍是個很嚴肅的姑娘，卻在看到徐奇遠傳來的笑話字條時，嘴角輕彎。

接下來的日子徐奇遠變得越來越聒噪，還堂而皇之地叫她安遙“企鵝”。以前安遙上下學都是一個人，現在他會等她一起。他有一種魔力，一個人喋喋不休，即使得不到對方的回應，自己也能笑得很開心，安遙也漸漸地話多了一些。

? 我懂你

音樂教研組決定讓安遙代表學校參加市里的音樂大賽。安遙平時沉默又嚴肅，可談到音樂就立刻變得神采奕奕。徐奇遠看過她彈鋼琴的樣子，那種自在與自信，仿佛整個人都鍍了一層鉆石，在發光。

安遙自己也挺高興的，可班里總有一些討人厭的聲音。

“就她那樣還比賽，連話都不會說。”“她那么胖，好看的衣服都穿不上，有損學校的校風校貌。”“你看她平時走路姿勢，多傻啊！”

安遙從來沒有在意過周圍的聲音，但看著她的蘑菇頭一點一點低下去，徐奇遠終于忍不住了，拍桌站起來，咆哮：“你們講夠沒有！”

全班被嚇得沉默了幾秒。一個女生站起來，口氣充滿不屑：“這不是事實嗎？就算她彈得再好，她那副樣子上去一定會在評委心里大打折扣。”

“你這副樣子就很好嗎？”徐奇遠又加重了聲音。安遙在一旁拉著他的衣角，想讓他坐下來。

女生的追求者幫腔：“你這么護她，該不會喜歡她吧？我可警告你，你最好離遠點。”

安遙聽了這話，心像是被揪了一把。徐奇遠把桌上所有的書往地上一摔，沖上去揪住男生的領子。班干部趕緊上來，兩個人死死糾纏，徐奇遠鐵拳揮在男生臉上，男生不甘示弱，回了他一拳。班里瞬間亂成一鍋粥。

最后班主任出面，事情才得以解決。

放學兩人走在回家路上，緘默。突然，傳來安遙淡淡的聲音：“那些話我聽過很多次了，我不在意，你也別在意。”

“安遙。”徐奇遠的聲音有點哽咽，他頓了一頓，“我很懂你。”

知道她有自閉癥的人，反應只有兩種。一種是像剛才那個男生，對她避之不及。另一種則會矯揉造作地說：“好可憐。”安遙從不覺得自己可憐，難道她的頻率與世界不同就是她的錯嗎？只是第一次有人說，“我懂你。”

徐奇遠小時候父親對母親施暴，最終離婚。他幼小的心靈受到了不少創傷。他跟著母親一起生活，他不像同齡小男孩那般頑皮，反而喜歡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反反復復玩拼圖。

他很少說話，母親就用傳字條的方式和他交流。久而久之，母親的愛打開了他的心門。

所以他懂安遙的痛，想要保護她。

“安遙，你知道嗎？自閉癥又叫孤獨癥，你只是太孤獨了。現在有我這個朋友，你不會再孤獨了！”

? 彩虹

“高二（15）班安遙自創的鋼琴曲——《彩虹》，獲全市一等獎……”校長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校園。徐奇遠和安遙相視一笑。

“謝謝你，徐奇遠。”她灰暗的世界里因為出現了一個像彩虹一樣的徐奇遠，變得完全不一樣。

“不客氣不客氣。”徐奇遠揉揉她的蘑菇頭，“雖然不知道你謝我什么！對了，你最近怎么染上減肥的壞習慣呢？這樣不好，不好！”

“我想穿裙子。”

穿裙子的企鵝姑娘，徐奇遠托著腮，他可得好好幻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