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凱爾
去年夏天的時候,我走上家里房子的天臺,下過雨的天,生出來一些涼意。如果你坐著不動,甚至誤以為秋天就要來了,而那些浮云就在你頭頂上流過,速度驚人。這番漂亮的景色讓我想起法斯賓德的電影,我不太記得具體是哪一部,但里面有句臺詞大概是“……我的思想是悲哀的,我有了秋天的感覺……”
我常常認為一個及格的小說家是不能依靠靈感的,而是像面對工作一樣坐下來就開始,如果不是心里早已準備好的素材,那任何環境與現場狀況都應該足夠開展一段故事,哪怕只是一個開頭,一個情節。天氣與電影有一種獨特的構成,它們提供的意境給了我記憶的跳躍,我當即打開了文檔,寫下自己腦海里產生的雨天中的麻煩,于是有了故事中走失的貓咪,以及陰雨天對紹文心情的影響這樣的開頭。而電影臺詞在我寫作過程中一直貫穿著,結尾早已想好。
也許因為自己生長在最地道的南方里,聽過不少讀者對自己文字的評價——有一種異域感,帶著黏稠的濡濕,讀起來有些曖昧。大概是粵語白話的深遠影響,心里也希望能擁有更具備個人特質的文風,但其實自己很難捉摸,當你下筆的時候,那種潛意識里的遣詞造句已經成為你自己。在寫《長島酒吧》時,我正大量閱讀科爾姆·托賓的作品,他的文學質感非常好,給了我一種新的思路——不再一味地披露多么傷感的情緒,而是掩蓋,適當保護自己的寫作狀態,讓別人從作品里看到這是理智的,不管小說里的人物做了什么愚蠢的決定,都還能體現出作者的克制,體面而又讓人意猶未盡才是最好的表達。從我自己對美學角度的理解,把私人情緒適當地隱匿,會帶來更好的閱讀體驗,以及更內化、更個人化的感受。所以在自己的很多作品里,下筆之間都很少交代一個人的大量的情緒,如果需要,可以拉開一下比例,就是那種半遮半掩、隔岸觀火的小小技巧(如果這是技巧的話)。
回到這篇作品中,我給自己交代了一條屬于他們的定律——人與人之間永遠不存在牢不可破的關系,人生永遠在互相猜測、排斥中相互消耗著。該毀滅的東西它不值得用力挽救,但它所激發的情感應該是在人物中潛藏的,他們必須學會控制。這個故事于我而言就像是一出小小的舞臺劇,畫家、酒吧侍應、少女、富太太……每個人都有點悲情,儀式感十足,骨血底子里是灰。他們在情感中縱身,又懂得止步,在深淵面前俯身看見自己的面影,又那么虛幻。我很難給出完美的情感映射,那是什么東西,或未被命名,或純屬飄渺,但這對我們來說理應是一種界限跟禁忌之美,也是遙遠與朦朧之美吧。
我希望給大家帶來的,是一種如秋天青藍色的小漿果之感——咬起來是甜膩的,但甜到深處泛起酸,口齒噙香,還有冷涼。
責任編輯:劉 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