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雨（組詩）

■唐 月

夜雨寄南

雨在敲窗

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在敲窗？

出手很輕，但收手處卻有

說不出的重

落在紙上，兵敗了

落在塵埃上，塵埃碎了

風扶坐起的江山

倒向風。夜色濃稠

我拿什么稀釋南墻上

增生的陰影？

月亮總是不斷地催人發問

不斷地代人找到

面相迥異的答案

其實，所有的問題只是

一個問題：

你熱愛了嗎？

不然，你怎么會懂我的冷

前世之雨

你要搬來一場雨

和我同住

由它灑掃庭院，許它垂掛檐下

叩響石階經年的沉默

讓所有蒙塵的喑啞之物練習潔凈

練習發聲

我已將夕陽趕至山下

將犬吠逐出柴門

把月色和貓留在了枕邊

它們是前世的你我

我們約好的，一起走到來生

來吧，我的仇敵，我的愛人

此刻，鼻息正將燭光輕剪

酒正微醺，花語正甘濃

爐膛里的火還在積蓄體溫

歲月已在我們的房門上寫下

——閑人免進

詩 災

一下雨

天上就掉詩

橫豎都是路過的風在誦讀

田里就長詩

就長二里長的蛙鳴

徹夜纏絡漸短的睡眠

一下雨

新橋就漫上死水

就漫上決堤的舊詩

抽屜里就有詩長毛一樣地

生出詩

唉，人間的災難夠多了

一朵浮云又何必泛濫成詩

雷 雨

一座城忽地扯掉內衣

裸身出現在一道又一道閃電里

這柔軟的刀子，這鑲著花邊的疤痕

令凌晨四點的昆都侖

戰栗不已

“抱緊我，山河怕是要碎了”

你陷進鋼鐵斷折的臂彎

“云和我都要碎了。”

“還有什么完好的？一起碎。”

隨后，一滴雨砸下來

砸在了另一滴雨上

碎成千萬滴大海

終于，在他泥濘的胸膛里

你聽到了七月

第一聲悶雷

裂 隙

一只螞蟻急著趕路

將一隊螞蟻背上的家

撞翻在地

同時撞翻在地的還有

事故現場的我

六月的天空

懷胎五月的云和她腹中的一場大雨

“沒一個受害者不是

罪人……”

信號燈，斑馬線，以及螞蟻

將赴的新約和舊約

虛擬的愛情

關于是否下凡

我們用嶄新的肉體

探討過多次了

在一張白紙和一塊橡皮上

小刀呢，總是小心翼翼收起自己

不敢觸及充血的靈魂

“小娘子，請以月光擁我

請以花香吻我”

風又在耳畔熱熱低語。于是

整個春天又在我們唇齒間

復活了。包括柔軟的骨頭和刺

一個人纏繞一條蛇

我愛了上這致命的游戲

兩朵云仍在天邊

孕育一場難產的雨。夏季了

云還是云，雨還在

四只眼里一圈圈打轉

這多像我們虛擬的愛情

它注定不會落戶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