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振波的詩

清晨，雨

雨自夢中敲打門前枝葉，如同

和尚敲木魚。湖水，漫過魚鱗，漫無邊際

以前這個時候，我是睡著的

現在，醒著。就像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

以前，我愛過一個家庭教師、醫生、

無職業者、魔術師。她們是重慶人、江西人、湖南人

和廣西人。她們

像魚一樣游走，她們行蹤不定

都是離我而去的人啊

余生盡是反目成仇的日子，久不見

正清晨，我在聽雨，想起你門前的瓶瓶罐罐

不可辜負

薄暮之雨后，空氣微涼

風不動聲色，云

輕飄飄。燈光

一列白熾，一列

黯黃，無所偏倚地

照亮那些無關緊要的

磚墻。我偏愛那些

漸漸遠去的車輛

帶走越來越多

我曾經的所有

我辜負過的

美食、美景、美人

像一些等待愈合的傷口

在夢中雕刻路標

而我，無路回返

失無所失。命運

什么也沒有交給我

一生之歉疚

我把你轉化為詞語

隱藏在書之密林，陳舊，塵封，蟲蠹

我把你命名為另一個人

幽囚在意識的孤島，我是淵藪中

狂暴的魔王。我有一手好廚藝，煙熏

霧繚，臘肉般把你的尸體

懸掛在虛無之梁。而凜冬已至，吾將登

上巔峰，在高塔，呼喊

你的名字。聲音冰凍空中，隨即

破碎。汝，即吾一生之歉疚，與潰敗

下雨天的想念

這些天的雨水屬于你積攢的眼淚

整個房子都濕透了，夜晚屬于孤獨

夢中的三角梅開不過窗外的杜鵑

但杜鵑也開始凋謝，雨水散開

這個世界不偏不倚，一直在下雨

全是透亮的水珠映照密集的無數的你

無數的森林徒勞地在雨里生長

雨水浸泡一只狐貍，雨水腌一壇壞酸菜

你的唇膏丟失，在車站，在這樣的夜里

我偏偏想起和你的爭吵還沒有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