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弓長的詩

白色上的白色

透過飛機的舷窗，

有一個白色的世界。

遠處是蔚藍的邊沿，

仿佛是天堂。

干凈得想跳下去。

經驗又提醒自己，

接下來可能是一個巨大的暈眩，

但還是想象

那些白色的云朵，

像雪那樣

供人們在上面奔跑，

踏實又愜意地躺下。

那些不可見的人，

也可以再相見。

當飛機呼嘯著向下俯沖，

快速地穿過。

白色的世界被氣流沖散。

我們愛著的人，

消失在迷霧里。

人們從行李倉取下包裹，

出現在一片

白色籠罩的天空下。

幻想曲

就像兩枚粒子，不經意

地碰撞，世界已有所不同。

生活的細節解構后

重組。當她來到樓下，他

飛快地穿上衣服和拖鞋。

他形容為在海中快被淹溺

的人。拼命地

游到岸邊時看到她的腳站在岸邊。

生活有了這些改變。

他們一起喝咖啡，窗邊的玻璃

變形，街道被折向天空

又反扣下來。

他們一起穿過早晨的街道，走過后的

地面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地磚被震碎并飛揚在空中，

大地的裂縫伸向遠方。

就像一部電影，歷經困難的問題

但還有希望在后面。

似乎世界已沒有了死亡，垂死

的小孩在等待天使快速來到，

他還有幾個街區要飛過。

一切都還來得及那樣地，

美好，只需氣喘幾下。

面帶抱歉，但還可以微笑。

他看著她，表情有些

嚴肅。但她激活了他的

心海洋，首先有了浮游生物

進而有了魚。后來有了

一頭藍色的鯨，躍向天空。

再接著就有了風，海嘯。

是的，他們就這樣對坐著

而他的心，卻像大海嘯的

中心，越是激蕩，他卻

更平靜。看著她，有一會

他羞澀地轉向別處

以掩飾被震撼的心，能得到一點

喘息的空間。他看到

一個饑餓的青年坐在

門前的一張桌上。

有些事情永遠不再

從外婆口中

我又得到一些“事實”。

我不是八個月時就

失去媽媽，

而是要一歲一個月時。

我的姐姐非但

不聰慧而且還有一些口齒不清，

她的耳朵天生患疾。

然而，

有些事情永遠不再。

我再也不能看到，

姐姐倚在門口看《再生緣》。

不能去她家里串門，走親戚

做她孩子的舅舅，

甚至連大姐都

喊不出聲。

她的容貌我已忘記。

媽媽的樣子，

消失在一團永恒的迷霧后面。

不能看到她

一手提著菜籃一手牽著

張揚洋的手。

她和爸爸坐在

電視機前的沙發上的情形到底是怎樣的呢？

她叫我“金輝”時，

我該如何應她？

而我推開門進屋，

她不會圍著圍裙

端著一碗熱湯從廚房里走出來。

我從來沒有，也不會有可能喊出

“媽媽”。

這些事情永遠不再。

直至死亡打擊我的雙眼使它合閉

也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