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作余的詩

人世間的老虎自有其樂

今天，他不再嘯傲，過起灰蒙蒙的生活

與卑微的塵土為伍。他累了

作別山岡，不再眷戀怒放的百花

今天，開始對自己踐踏的一切說抱歉

他斷送了金黃的前程，又續上

十里花香。這個夏日，他艱難蛻皮

推掉山谷的空蕩和懷遠，又一陣風

吹來，這次，是星辰的盛宴

過往歲月是圓滿的，每一次馳騁都無可挑剔

現在他樂于混跡市井，像一滴水找到大海

他審視每日三餐的粗茶淡飯，宛如初見

再無必要推翻自己，再重建。白云往東，駿馬朝南

落日倉皇虎

食糧無多，落難的老虎東逃西竄

他無法指認山川大地，落日倉皇無二兩

他也曾風光榮耀，百獸簇擁

那些日子似未遠離

點點鮮血，化作繁星滿天

風塵做伴，一棵老樹翻山越嶺

一只老虎在天涯，二只老虎在身邊

三只老虎在海面，四只老虎在他鄉

半夜醒來，我遇見更多老虎，以及

他們身上溫暖的血、衰老的呼吸

背上長樹的老虎，無法隱形

在悲哀的大地上，無法吐出血紅的殘陽

生即滅，老虎即鮮花

有一樣相同，他們身為燦爛的源頭

占據了山嶺的制高點，用威猛或甜美

狠狠開火。作為過路行人，你是選擇

被花香命中，抑或被旋風刮倒？

白衣少女，笑聲清脆

我們采摘山谷中的白衣，一朵，二朵

美甚少，甚淡，而虎甚強，甚遠

老虎一把剪刀，剪掉了多少險灘、惡谷？

還要繼續，下一剪，會剪掉蹉跎的灌木

迷漫的塵沙，而花心，遠未抵達

樹叢中，野花走走停停，漸欲迷眼

湖水邊，老虎停停走走，再次返回百年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