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鈞凱/重慶工商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重慶由于獨特的地理位置,處于長江上游水路樞紐,江邊碼頭林立,商船旅客頻繁,再加上重慶獨有的市井文化,便形成了具有巴渝特色的碼頭文化。因為長江由西向東橫貫巴渝地區而過,支流如嘉陵江、烏江、涪江等錯綜復雜,加之巴渝地區特殊的地貌,致使江水經過水流湍急、落差懸殊,形成多峽的特點。三峽外江面寬闊,三峽內湍急洶涌。橫貫重慶地區的長江水道,與巴渝文化的發展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巴渝地區物種繁多、交通閉塞、道路崎嶇、氣候濕熱。外地人來巴渝地區做生意,拉運貨物往往選擇長江水道,而搬卸貨物行李也是從碼頭開始,這個過程中需要人力肩挑,經過長年累月貿易往來就逐漸形成了分屬不同碼頭的“山城棒棒軍”的運輸隊伍。因為碼頭是水路貨運的起點與終點,重慶碼頭為重慶經濟的發展提供了推動力,而經濟的發展又是文化發展的必要條件。可見,碼頭文化是巴渝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有著千年歷史的巴渝地區并非只有本土文化,在其發展進程中不停地吸收并包容了不少外來的文化元素。從先秦兩漢到抗日戰爭,在四川盆地的土地上,也經歷了數次較具規模的大移民,將漢族文化元素逐漸注入到了巴渝文化之中,與此同時,當地少數民族文化以其獨立性也為巴渝文化提供了多種元素。在嚴如煜《三省山內風土雜識》的記載中,“流民入山者……扶老攜幼、千百為郡……遇有鄉貫便寄住,寫地開墾,伐木支椽,上復茅草,僅蔽風雨……”巴渝文化更多地體現為地域文化與民族文化之間的融合性。
由于長江水道的存在,巴渝地區注定不是封閉疆域。數千年來,往來商客移民不斷,在這個過程中也在發生了各種文化的小碰撞,繼而在巴渝地區形成具有當地特色的文化。長江水道的暢通對古代巴渝經濟、文化的發展有著巨大的貢獻,繼而對巴渝人形成開放思想有一定的促進作用。巴渝文化既不是純粹的平原大陸文化,也不是純粹的山峽河流文化。這就在客觀上使得巴渝文化兼具沉穩的平原大陸文化,又具有包容的河流文化。
巴渝環境降水充沛、氣候宜人、物產豐富。只是豐富的資源多分散在險峻的高山深谷,獲取具有一定難度,這和富庶的成都平原相比,也有明顯不同。基于此,在巴渝地區隨著移民數量的增加,艱辛創業成為了人們生存所必備的素質。這就決定了巴渝文化構成中不可能出現普遍的極度享樂主義。在艱苦奮斗中,巴渝這片土地上生發出了特有的樂觀主義因素。它支持著巴渝人民為了美好生活而不斷奮斗,為巴渝地區的富強與繁榮提供了精神動力,也進一步強化了巴渝文化的核心內涵。
重慶的水資源相對豐富,土地資源卻相對貧瘠。《尚書·禹貢》在評述中國土地狀況時提出,黃河流域諸州厚實平曠,多為上等或中等,南方的揚州、荊州、梁州均為下等。而巴渝等地區附屬梁州,可見,集中耕作的不便,致使經濟發展受制。相對于環境優良的平原和濱海地區,巴渝人確實要更加艱辛的勞作才能生存下來。這樣的環境條件,自然形成了巴渝人吃苦耐勞、堅毅勇敢的性格。巴渝艱險的環境促使巴渝人最大限度地發揮出吃苦耐勞的主觀能動性,這對巴渝人的影響是巨大的,對巴渝文化的形成也具有某些關鍵作用。
巴渝地區沒有北方的沃野千里和江南的魚米水鄉,只有堅毅勇敢才能在艱險的環境中生存。在《華陽國志》的《巴志》篇中稱巴人“天性勁勇”,左思《蜀都賦》稱巴人“剛悍生其力,風謠尚其武”。巴渝地區山高水急、云霧繚繞,很多因素的存在,巴渝人不得不憑自己的毅力去適應去生存,這造就了巴渝文化的韌性。
抗日戰爭時期,重慶被選作陪都。其一是因為重慶的地形,并且又有天然的長江水道,進可攻退可守。其次,巴渝人堅毅勇敢,正是中華民族抵抗外族侵略所應有的性格,也是持久抗戰的必要條件。從古至今,堅毅勇敢儼然已成為巴渝地區的重要標簽。
據《中國文學大辭典》統計,先秦、兩漢、魏晉南北朝共收錄有700人余人,并無巴渝籍作家;隋唐五代共收錄有890余人,巴渝籍作家僅有2人。另據《巴蜀文化大典》統計,巴蜀作家共計166人,其中巴渝籍作家也僅12人。可見,巴渝文學發展相對滯后,究其原因可能存在三種情況,其一是經濟欠發達,這就制約了文學發展的基礎。其二是缺乏自身成熟的文字系統,不能有效進行傳播與交流。三是地形環境原因,居住結構較松散,城市化水平就相對較低,有礙于文學的進一步發展。這就決定了巴渝文學與江南吳依軟語,與北方豪邁粗獷的截然不同。與“陽春白雪”不同的是,作為“下里巴人”的巴渝文學更具有鮮明的平民化、生活化的特色,這是與江南文學與北方文學的一個顯著區別。巴渝文學藝術的創作主體日常接觸的多為原生的現實環境,致使他們的思維方式、題材選擇、創作方法等受限,加之生存不易,不同地域交流成本高,致使文學藝術創作者對自然、人生與宇宙的思考缺乏深度,這是古代巴渝文學藝術難以在一定時期內經典化的重要原因。
整體而言,巴渝文學藝術很少塑造完美無瑕的“圣人”形象,對優質特性高度集中的“高、大、全”形象也較多回避。然而,對其相對的“低、小、缺”形象并不刻意回避,相反很多時候經過創作者的有意為之極具有生活化和平民化的特征。巴渝文學藝術通過對現實的質樸表現,也以其特有的方式在中國文學史上,乃至世界文學史上都有著不菲的價值。
巴渝文化具有自身的獨特性。這種文化更多是以解決人與自然的矛盾為基礎的。北方沃野千里,經濟交通發達,城市化程度較,社會各級力量對這些優質資源爭奪激烈,體現出社會矛盾的尖銳,相反,人與自然的矛盾并不特別突出。春秋戰國時期社會矛盾開始尖銳,儒、法、墨、道等各家應運而生,都試圖以各自的方式、思想、學說來解決紛爭。與此同時,巴渝地區的社會矛盾并不如人與自然的矛盾激烈,巴渝先民把主要精力消耗在了大山大河和大峽等自然環境上。可見,巴渝文化是以人與自然的適應為基礎而形成的文化形態。
儒家文化尚仁求穩,對中國社會秩序的構建、社會各層關系的調節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然而,它并不是一種完美的無懈可擊的社會構建方案,它也有自身天然的弊端,是難以單獨承擔起推動中華民族文化自信的重任的。隨著歷史的發展,它也需要其他文化進行補充、輔助,甚至競爭。中華文化是有活力的,主張依法治國的法家,主張兼愛尚賢的墨家,充滿辯證思維的道家等各家都是從自身的主張出發,對儒家文化為主流的模式進行著補充或“矯正”。巴渝文化的尚實、開放、堅毅、勇敢等等優良的成分也都為中華文化增添了新的元素。
綜上所述,歷史悠久的巴渝文化從古至今以其獨有的特色為中華文化提供了豐富的資源,其厚重的文化底蘊不僅是重慶在當今社會競爭中重要的文化軟實力,更是給了當代巴渝人文化自信的充足底氣。對巴渝文化的研究是非常有必要的,這不僅是對先輩嘔心瀝血的尊重,對其精神的傳承,而且對于巴渝未來的發展更是有著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意義。
注釋:
①嚴如煜.三省山內風土雜識[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
②常璩.華陽國志[M].濟南:齊魯書社,2010.
③錢仲聯,等.中國文學大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0.
④徐世群.巴蜀文化大典[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