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的棒冰

王輝

老陳拉著板車過一個斜坡，車上裝滿了貨物。斜坡又陡又長，老陳埋頭弓腰一步步往上拉，額頭青筋暴突，臉孔憋得發紫，可拉到半坡上就再也拉不動了，不上不下的僵持在那里。

忽然老陳感到一陣輕松，板車又開始吱嘎吱嘎往上移。

終于過了斜坡，老陳回頭一看，原來是兒子小明在后面推。

“小明，你怎么來了？”

“爸，放暑假了，我來幫你推車。”

“回家看書去。”

“老師說了，暑假期間要幫父母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再說今天的作業做完了。”

老陳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天氣又悶又熱，沒有一絲風兒，讓人透不過氣來，樹上的知了聲嘶力竭地叫著，更讓人心煩意亂。

又拉了一段路，小明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實在走不動了，父子倆便在路邊的樹陰下歇了腳。

小明一下癱坐在地上，說：“爸，這活好累啊。”

父親說：“爸沒文化，只能干又臟又累的活。爸一心指望你好好念書，將來有出息。”

父親遞來一塊被汗水染黃的毛巾，讓小明擦把臉，又拿起一個茶缸，搖了搖，發現只剩一口水了。父親就把茶缸遞給了小明。小明接過茶缸，也搖了搖，說：“爸，你喝。”父親說：“爸不渴，你喝。”小明說：“爸辛苦了，還是你喝。”父親說：“讓你喝你就喝。”小明只好舉起茶缸，咕咚一下就喝完了。

父親知道兒子不解渴，便站了起來，想去找水。環顧四周，這里是荒郊野外，前不巴村后不著店。父親尋思著，上哪兒去找水呢？

這時，遠處傳來賣棒冰的吆喝聲。父親說：“我去給你買一支棒冰。”

小明也站了起來，爭著要去，說：“爸，你歇著，我去買，也給你買一支。”

父親說：“我去。”

“爸，我去我去。”

父親想了想，終于點頭同意，從口袋里摸出幾個硬幣交給了小明。

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父親眼里流露出無限深情，思緒翻騰。兒子打小沒了娘，又體弱多病，是他一把淚一把汗地把孩子拉扯大。為了孩子多一份歡笑，他下河捕魚撈蝦，險些被洶涌暗流卷走；為了孩子少一聲啼哭，他爬上山崖挖藥，險些跌落深澗。如今看著兒子終于長大了也懂事了，這讓他感到很欣慰，覺得這么多年的苦沒白吃。

不一會，小明用毛巾裹著棒冰回來了。打開毛巾，父親發現里面只有一支棒冰。父親問：“怎么就一支？”小明說：“我在路上已吃了，這是你的，你吃。”

父親笑著說：“爸不渴，你都吃了吧。”

兒子說：“爸騙人，看你嘴唇都干了，還說不渴。爸，你一定要吃。”

父子倆正推讓著，小明的同學張凱騎著自行車過來了。張凱說：“小明，你在干嘛？李老師讓我們去參加一項公益活動。”小明說：“我在幫我爸推車子，不去了。”父親正色地說：“學校組織的活動一定要參加。你快去吧。”小明只好告別了父親，把棒冰往板車上一放，說：“爸，那我們先走了，棒冰你快吃了，很快就會化的。”父親說：“好，爸吃，爸吃。快去吧。”

父親望著倆孩子漸行漸遠的背影，又拉起了板車。

小明從學校回來時，已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小明發現桌上放著一只保溫瓶，下面壓著一張紙條。父親每天出門都要帶上這只保溫瓶，里面盛著父親中午的飯菜。小明知道父親回來過了。小明取出紙條，只見上面寫著：小明，棒冰放保溫瓶里了，你快吃了。爸知道你沒有吃，平時，不管吃什么你總喜歡等爸一起吃。

小明從保暖瓶里取出棒冰，棒冰已開始融化，往下淌著水，好像父親的淚水，小明眼淚也流了下來。

父親說的沒錯，小明的確沒吃棒冰。小明看到父親掙錢那么辛苦，就只給父親買了一支，小明將節省下來的錢買了三本練習本和兩支鉛筆。小明在日記里這樣寫道：今天這件事很有意義。它讓我知道了父母把我們養大是多么不容易，也讓我明白了什么叫可憐天下父母心。今后，我只有好好學習，才對得起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