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靈犀

曹世忠

這是男人一生中哭得最動心的一次。

“你給我回來！你想走就走，你就是走不成！”女人從后面抓住了他的摩托，死死地不放。男人執(zhí)意要走，而且有泰山壓頂不回頭的氣勢。足足僵持了兩三分鐘之后，女人惱了，松開了手：“愿走你就走，走了，你一輩子也別回來！”

男人一加油門，摩托轟鳴著走了，一股濃烈的汽油味飄散出來。

背后，傳來女人的嗚咽聲。

男人的心忽然莫名地疼了一下……

寒冬，蘋果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地上聚集著的落葉，被寒風吹著，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音。村里傳來零零星星的鞭炮聲，似乎聞得見油炸的糖糕味，香噴噴的豬肉和牛肉的撲鼻芳香。快過年了，男人卻獨自一人躺在蘋果園的屋子里，燈也沒拉就和衣睡下，腦子里翻江倒海一般，想著兩小時之前發(fā)生的事情。

“賭博是萬丈深淵，掉下去非摔個鼻青臉腫不中。”

“那是你身上掉的肉，我心疼！詛咒孩子，我也不是有仨有倆。”兒子是女人的心肝寶貝，只要一觸這道高壓線，她就護犢子。“頭發(fā)長見識短，都是你把孩子害了！”男人又接了一句，女人干脆就破口大罵起來。罵了，只要沒人聽見，男人也就算了。偏偏這時候被前來串門的一個嫂子看到了，嬉笑道：“大兄弟，我說你是軟腦殼吧，要不給你拿一塊搓板（下跪）？”

這下子，自己還有臉見人嗎？

這家里是一會兒也呆不下去了！

手機響了，是女人打來的，看來她安然無恙，不接；否則，還會蹬鼻子上臉的。響了，掛掉；再響，再掛掉。就是接，最少得打三次；打夠三次，再接也不遲。誰想電話只打了兩次，就不再打了，啞然無聲。忽然，男人想起女人有冠心病，每天吃著藥，這種病不敢見天生氣的！就是罵自己幾句，也長不到身上，而氣一旦悶在心里，就難以扒出來了。萬一，萬一她生了氣想不開呢？

男人的心嘣嘣地跳個不停……

想回家看看。可是，自己把弓弦拉斷了，咋回家呢？外面有輕輕的腳步聲，莫不是女人從家里找來了。真是那樣，男人就可以趁坡下驢，重修于好了。男人走出去，外面黑乎乎的，天上北斗星不住地眨眼睛，似乎在嘲笑他，你呀，也太小家子氣了，和妻子斗幾句嘴，值得嗎？

誰？男人問了一聲，沒人說話。原來是自己的耳朵出現(xiàn)了幻覺 ……

回到屋里，連忙撥打女人的電話，卻沒人應(yīng)聲。男人想起訂婚時女人給自己做的那雙鞋，鞋底納的是鴛鴦蝴蝶，一針一線都是情啊。男人想起住院時是妻子一天天地侍候，一口口喂飯，一顆心給操碎了。記人好處，忘人壞處，誰能十全十美呀？不行，得回家看看，就是女人不理自己也行。回去，又覺得太丟面子。回不回呢？腦子里像有兩個人在打架。恍恍惚惚地，男人和女人兩個人來到西湖旅游。

垂柳，碧波；

笑語，漿影。

在一葉扁舟上，男人搖著擼，女人高興地望著岸邊的假山，一臉幸福的模樣。水里一條金色的鯉魚，搖頭擺尾，可愛極了。女人連忙伸出手去抓，不料竟失足落水了，大聲呼喊：“救我，救我呀！”不好！男人丟下船槳，急忙伸手撲過去，忽然一陣疼痛，他醒了，手打住了墻上的釘子，血慢慢浸了出來……

天色大亮，晨曦從窗口射進來。

這時傳來了電話鈴聲，一看是女人打來的電話。男人馬上摁了接通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