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方人鬼戀對比研究
——以《牡丹亭》、《人鬼情未了》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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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的文學作品中，人鬼戀出現的較早，這大約與我們傳統陰陽觀、神佛鬼怪的觀念與冥婚習俗有關。而因西方偏現實主義的文學傳統，和基督教的吸血鬼文化，鬼一般帶著邪惡的色彩。所以，中國文學作品中，人鬼戀較為常見，而西方人鬼戀出現的較晚。在這里，我想以《牡丹亭》、《人鬼情未了》為例，對東西方人鬼戀做一個淺顯的對比研究。

《牡丹亭》，全名《牡丹亭還魂記》，改編于明代話本小說《杜麗娘慕色還魂記》。《牡丹亭》是明代劇作家湯顯祖的代表作，也是中國戲曲史上浪漫主義的杰作。而在1990年上映的《人鬼情未了》，獲得了1991年奧斯卡金像獎、英國學院獎的最佳原創劇本，至今仍被認為是愛情片的經典之作。

一、劇情設置

《牡丹亭》是由生而死、又由死而生的發展。麗娘一夢而亡，在鬼魂的狀態與柳夢梅確立了戀愛關系，最后又死而復生，是一個大團圓的結局。具體劇情如下。

南安太守杜寶的千金叫做杜麗娘，才貌雙全，師從老先生陳最良讀書。她念了《關雎》后動了春心，去花園游玩小憩，夢見一持著垂柳的書生。麗娘醒來后愁悶消瘦，一病不起。她于彌留之際請求母親把她葬在花園的梅樹下，囑咐丫鬟將其自畫像藏在太湖石底。后杜寶要前往淮安任職，委托陳最良安葬女兒并修建梅花庵。三年后，柳夢梅赴京應試，借宿梅花庵觀中，拾得麗娘畫像，發現這就是他的夢中人。在判官的幫助下，麗娘起死回生，兩人結為夫妻。柳夢梅臨安應試后，找岳父報喜，結果被杜寶囚禁。發榜后，柳夢梅由階下囚一變而為狀元，但杜寶拒不承認婚事，雙方鬧到皇帝面前。皇帝感慨二人的曠世奇緣，于是二人終成眷屬。

《人鬼情未了》男女主角在生前就是戀人關系，而男主在被人謀殺變成鬼魂后仍對女主戀戀不舍，直到壞人被解決、女主安全了才回歸天堂。同樣是由生而死，愛無止境，但一個最后團圓，一個靜靜離去。

銀行職員薩姆與未婚妻美莉搬進了和朋友卡爾一起裝修的一套漂亮公寓，一天晚上他們看戲歸來時，遭到歹徒的搶劫。在搏斗中薩姆中槍身亡，美莉悲痛欲絕，而薩姆變成了幽靈。他很快就發現卡爾是導致他死亡的主謀。為了竊取銀行巨款，他想獲得薩姆掌握的密碼，并開始對美莉展開追求。為了制止卡爾，薩姆找到了一位能與幽靈溝通的靈媒奧達，通過她與美莉取得聯系。為了保護美莉，懲罰兇手，薩姆對卡爾展開了報復。他取出被卡爾竊取的巨款，并且使卡爾的手下遭到了報應。氣急敗壞的卡爾想傷害美莉。幸虧奧達和薩姆及時趕到，卡爾終于自取滅亡。完成了心愿的薩姆終即將前往天堂。在消失之前，美莉終于見到了顯出身形的薩姆，兩人擁吻作別。

二、人物設計

杜麗娘是《牡丹亭》中最光彩照人的人物形象。她本來應是封建禮教下唯唯諾諾的千金小姐，最后卻出落為充滿反抗意識的深情女郎。她出身于名門宦族，從小接受嚴格的封建禮教，穩重矜持，這在“閨塾”一場中表現的特別明顯。但是就是這么一位保守派教導出來的大小姐，卻在老學究認為是講授后妃之德的《關雎》中看到了戀愛的氣息，在生機盎然的花園中萌動了春意。一場綺夢做完，麗娘再也回不去曾經平靜的生活了。于是她寧愿死。從這里能看出的，大概是什么年齡要做什么事，該結婚了就該找個好人家把女兒嫁了。杜寶一拖再拖，女兒適婚之齡也不給她找人相親，終于把女兒拖死了。這也要考慮到古代封閉保守的社會現實，大戶人家的女孩子基本除了結婚是接觸不到血親以外的異性的，天性無從發泄，最終一夢而亡。

由生而死，是全劇的一個轉折點，麗娘由一個活死人變成了一個死活人。過去她雖然活著，卻少了生氣，如今她雖然死了，卻終于隨心所欲。這其實是對宋明理學“存天理、滅人欲”的反抗，滅了人欲的人，還能算是真正的人么？與其虛偽的活著，不若真實的死去。這體現了麗娘身上強烈的反抗精神。變成鬼魂以后，在判官和花神的幫助下，麗娘重返人間，遇到了柳夢梅本尊。這里其實很有意思。在中國的文學作品中，鬼魂與人類是可以結合的。但是鬼魂應該是靈體，人類是實體，靈體如何與實體結合呢？或者二者結合的都是精神也說不定。但是又有人鬼結合最后鬼懷了人類的孩子并最終生出人類小孩的，這大概是大家以后可以探討的地方。

最后夢梅掘棺開墓，麗娘起死回生。麗娘由死活人變成真活人，夢梅高中狀元，二人喜結連理，這是中國傳統的大團圓結局了。

《人鬼情未了》里的薩姆，是個典型的外國男人。和女朋友一見鐘情后三天就同居了，五年了也沒結婚。他的內心有一種事業未就、何以成家的觀念，總覺得還年輕嘛，先拼事業。但除了這一條，他仍然是個很好的男朋友。對女朋友一心一意，在家里也愿意賣力氣干活。對于女朋友喜歡的東西，哪怕不喜歡，也會裝出喜歡的樣子，比如陪著一起去看莎士比亞的戲劇。然后他就變成了鬼。薩姆變成鬼，跟他性格中的勇敢、堅強有關。像很多人遇到強盜，大多是破財免災，而薩姆則選擇了與惡勢力斗爭到底。這種行為是不是有點兒傻呢？或許吧。但女主喜歡的，就是這個有點兒傻氣、單純而又執著的男人。

這個鬼顯然是靈體，并且似乎與現實世界處在一個平行空間。靈體與靈體之間彼此可以觸碰，但是靈體卻觸碰不到人類。這部劇里鬼和人的媒介是

靈媒奧達，類似于中國的巫婆神漢的角色。還有一個媒介是貓。在男主的靈魂跟著女主回家的時候，貓咪看到了男主。在小偷想對女主圖謀不軌的時候，也是男主故意去嚇貓，然后貓猛地跳起來抓傷了小偷的臉，才把他嚇走。在古埃及人眼中，貓是地獄的看門神。而不管在東西方的文化中，貓都是充滿靈異玄幻的動物。這也是劇本這樣設置的原因。

再說回薩姆。薩姆死了變成了鬼魂，卻沒有去天堂，一定程度上跟他對女友的留戀、對死因的疑惑有關。他徘徊在女主身邊，最終憑借自己的執著與堅強戰勝了困難。這是一個典型的英雄式的人物，身上充滿了正義與人性的光輝。

三、藝術特色

《牡丹亭》的藝術特色早有定論，主要是三個方面。

一是把浪漫主義手法引入傳奇創作。首先，貫穿整個作品的是杜麗娘對理想的強烈追求。其次，藝術構思具有幻想色彩，使情節離奇，曲折多變。再次，從“情”的角度來觀察生活和表現人物。

二是在人物塑造方面注重展示人物的內心世界，發掘人物內心幽微細密的情感，使之形神畢露，從而賦予人物形象以鮮明的性格特征和深刻的文化內涵。

三是語言濃麗華艷，意境深遠。全劇采用抒情詩的筆法，表達人物的情感，具有富麗、工巧的語言風格。一些唱詞直至今日，仍然膾炙人口，表現出很高的藝術水準。

《人鬼情未了》也是一部充滿浪漫色彩的愛情電影，刻畫人物感情真摯細膩，音樂與劇情結合的非常完美。電影的主旋律《Unchained Melody》(奔放的旋律)，在呼應故事情節、展現故事的形式美感、增添故事浪漫凄美的主題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首先，在敘事結構上，《Ghost》和《牡丹亭》都運用了時空的順序性結構，按照時間發展的先后順序進行描述。其次，在電影語言方面，一是隱喻蒙太奇的使用。比如影片中，薩姆和美莉看到電視里的墜機事件，薩姆心里有些擔憂。這其實也給了觀眾一個暗示，后面要出事了。二是特寫鏡頭的運用。本片運用了大量特寫鏡頭，來刻畫人物的內心感受。比如薩姆中彈倒地，靈魂追著匪徒遠去，然后轉身回來，看到美莉抱著自己流血的身體。這個鏡頭交代了薩姆已經死去，變成了幽靈，而此時薩姆臉上的表情，也讓觀眾痛心不已。

《牡丹亭》和《人鬼情未了》，它們可能有很多不同，這些不同，是出于東西方文化間的必然區別。但它們之間的相同之處，是對愛情的執著，對個人信念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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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湯顯祖.牡丹亭[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

[2]王平.中國古代小說文化研究[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6.

[3][美]大衛·波德維爾.好萊塢的敘事方法[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