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永海
孟子在此章主要闡述制度建設的重要性。孟子指出,無論多么好的治國理念,如果不能落實為合理健全穩定有序的制度,都不可能治理好國家。這跟工匠需要規矩準繩、樂師需要定音的律管是同樣的道理。
孟子說 “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善”是上文的 “仁心仁聞”, “法”是上文的 “先王之道”。這兩者必須結合在一起,才能對社會治理產生積極的效用。當時的各國諸侯中,不乏具有仁心仁名者,卻沒有堅決實施先王之道;也有諸侯只是高喊先王之道,卻沒有落實到具體的行動上。這兩種情形下都不可能把國家治理好。
在孟子的概念體系中,先王之道或堯舜之道是指將仁義精神具體貫徹于治國理政中的學說。孟子稱 “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于王前”,說 “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言 “鄉原 “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可以 “陳”、可以 “樂”、可以“入”,都體現了 “堯舜之道”主要指思想學說。孟子反復談 “仁政”(10次)、 “王政”(5次)、 “善政”(4次)、 “不忍人之政”(3次)、 “文王之政”(1次),其核心思想就是一個:為政的要義,在于善待百姓。
賈誼在 《新書·道術》中云: “惻隱憐人謂之慈,反慈謂之忍。”孟子所言 “不忍人”,即人對同類無法狠心,包括殘害人時難以下手,也包括見到同類遭受不幸時內心會感到不適。按常理說幾乎是對為政底線的要求了。孟子將 “不忍人之政”與 “仁政” “王政”等同視之,可見君王在行政中能確實做到 “不忍人”,也屬鳳毛麟角了。 “民之憔悴于虐政”、 “倒懸”于 “橫政”,是歷史的常態。

孟子講先王之道、講仁政,都是著眼于為政的根本目的在于使百姓享有更清明的吏治,享有更安定平和的社會環境,享有更富足美滿的物質生活,同時使百姓更明白人生的道理,更深刻地體會生命的價值。
因此,孟子宣揚 “遵先王之法”“行先王之道”,表面上是守舊甚至是復古,實際上其用意所在并不是守舊。孟子發掘了先王之道中的合理要素,宏揚其中的仁愛理念,并圍繞民本思想建立起他的仁政學說。可見孟子打著先王之道的大旗,其出發點是將百姓置于國家本質的地位,指出國家存在的意義在于使百姓幸福。這是孟子民本思想的基本內涵。
行仁政的前提是君王有仁愛之心。前文孟子著重論述了君王僅有仁愛之心還不足以有仁政,更需要落實到具體的政策和制度上。但是,有仁愛之心的君王畢竟是可遇不可求的,因此本節孟子又強調必須做到仁者在位。
孟子的論證過程中多有跳躍。比如,如何做到仁者在位?他沒說,接著就談無仁愛之德的人處在高位的危害。這是從反面說明 “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的必要性,論述 “暴其民甚則身弒國亡”的必然性。簡言之,在孟子的觀念中,君權并非神授;君王昏庸無能或暴虐無道,為禍社稷百姓,就應當被趕下君位。這其中便隱含了孟子的另一層意思:經過臣民的選擇和實踐證明確實是仁者,才有資格占據君王之位。
孟子的文章不以縝密的邏輯推導和論證見長。不過,他的觀點是鮮明的,他的思考方向是正確的: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他對怎樣用規矩來限制擁有無限權力的君王的虎狼之心,給出了他的答案。
最后,孟子討論為臣之道。值得重視的是,他提出的兩條正面觀點: “責難于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都是在說,臣下對君主起到監督和糾錯功能,是為臣的本分和義務。 “吾君不能”既是臣下為君王開脫的借口,又是為了維護自身的既得利益而編織的謊言,孟子痛斥這種為臣之道是 “賊”。賊者,敗也,害也;敗社稷,害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