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似火——記新旅藝術團陳偉團長

□羽揚

陳偉

2018年3月18日，在陳偉同志的追悼會上，上海新旅藝術團團員們的哭聲震撼了全場：“我們的好團長，你太累了……”

我認識陳偉，還要追憶到70多年前的廣西桂林，那時我參加了中共地下黨領導的新安旅行團，從事宣傳抗日工作。不久發生了震驚全國的皖南事變，國民黨頑固派加緊了對抗日團體和進步人士的迫害。團領導為了安全轉移，爭取到當時擔任國民黨軍委會桂林辦公廳主任李濟深將軍的同情和支持，帶領團員們去拜訪李將軍，并和李將軍一家人聯歡。在李將軍寬敞的客廳里，我第一次聽到年僅11歲的陳偉，以她那純真清亮的童聲唱道：“源頭水，山下流，流到哪里去，我們要什么？要刀槍，上戰場，趕走鬼子保安康……”從這以后，全團分期分批地撤離桂林，經湛江、香港、上海，秘密轉移到蘇北抗日根據地，繼續從事兒童組織工作和宣傳工作。新四軍軍長陳毅交給我們組織十萬兒童支援抗日的任務，我們到各地去組織兒童團，陳偉總是以她響亮的歌聲吸引孩子們，很快地把孩子們聚集在一起，對組織工作起了很大的作用。解放戰爭中她被派去華北聯合大學學打腰鼓，并和同志們一起打著腰鼓隨軍進入上海。1949年12月，陳偉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52年新安旅行團改編為上海歌劇院，陳偉任歌唱演員，1956年隨中國藝術代表團去東、西歐五國訪問演出。這以后我調到安徽省工作。風風雨雨經過幾十年，當我再回到上海的時候，大部分同志都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來了，頭發都漸漸白了。在上海的100多位離退休的新安旅行團團員，成立了上海新旅聯誼會，受上海市新四軍歷史研究會文教分會的領導。1995年新旅聯誼會組建了上海新旅藝術團。半年之后第一任團長因健康原因辭職，找誰再來挑這副擔子呢？我當時是聯誼會的常務副會長，和會長一商量，認為陳偉同志很合適。陳偉酷愛聲樂藝術，她的歌聲打動過無數觀眾，曾被譽為“金嗓子”。當征求她意見的時候，她沒有豪言壯語，只說了三個字：“我愿意。”就這三個字改變了她以后的晚年生活，她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工作中去。

我知道，藝術團雖然在舞臺上能獲得陣陣掌聲，但團里的工作卻是千頭萬緒。藝術團沒有辦公室，沒有辦事員，也沒有通訊設備，一切都要自己動手。陳偉好像天生就不怕這些麻煩的事情，她家離市中心很遠，但從不遲到，一來就和大家一起掃地、搬臺子、擺椅子。她一邊做一邊和大家聊天，問這個家有多遠，問那個要坐幾趟車，沒有一點團長的架子。落實排練場所是藝術團最困難的事情，幾個人的小節目，走廊上可以練練，草地上可以排排，幾十人的大合唱就不行了。歌劇院有個排練場，經過協商，同意在星期六休息日，借給藝術團使用，新旅藝術團就將排練放在星期六。演出的條件就很差了，沒有樂隊伴奏，有時有架鋼琴，有時只有部手風琴。服裝能借就借，有個文化館裝修，把多余的窗簾布送給他們，陳偉就發動大家自己縫制，做成合唱隊的連衣裙。演出《游擊隊歌》時沒有蘆葦布景，他們就在紙上畫些蘆葦，貼在三夾板上豎在舞臺中央。他們就這樣不計條件，不畏艱苦，下部隊、走農村、到學校、進社區，還去監獄、癌癥俱樂部、養老院等處演出。為紀念抗戰勝利60周年，他們排演了《黃河大合唱》和歌頌上海洋山港建設的《洋山港之歌》，氣勢雄壯，演出效果很好。他們在演出中提高了自己，隊伍也逐漸壯大，從原有的30多人發展到90多人，從原有的幾個節目擴大到幾臺節目。他們連續三次榮獲上海市新四軍歷史研究會、上海市文化局頒發的“先進集體”稱號，2002年赴北京參加中央電視臺舉辦的“夕陽紅”全國合唱比賽，獲銀獎第一名。

陳偉不斷地宣傳新安旅行團的歷史，講新安旅行團的斗爭故事，激發大家熱愛祖國熱愛共產黨的信念，發揚“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的無私奉獻精神。藝術團沒有固定的經費來源，演員的演出沒有出場費，邀請單位只需解決演員來往的車馬費和一頓餐費，排練的時候都是自帶干糧，他們把這看作是一種光榮和奉獻。當經費發生困難的時候，陳偉常常自掏腰包。她不但救急，還熱心幫助同志，有個團員生活困難，陳偉悄悄地資助她。還有個團員妻子生病，需做透析，陳偉也解囊相助。男低音聲部長患眼疾，行走不便，仍堅持參加演出，排演結束后，陳偉幾次打車送他回家。在一次團員大會上，有位同志說道：“陳偉拿出了許多錢，作為活動經費。”這一說震動不小，在場的同志紛紛捐款。其實陳偉的家務負擔也挺重的，老伴身患癌癥，她不僅要陪老伴上醫院，還要買菜做飯，她總是拖著疲憊的身子工作。有幾次我參加他們的團委會，討論工作，布置任務，有許多決定要陳偉負責去執行。看著她疲弱的背影，我很感動，她真是在發揚不怕苦不怕累的鐵軍精神啊！

隨著新四軍研究會的換屆及文教分會換屆，陳偉被增選為文教分會副會長，她的干勁更足了。她邀請了上海歌劇院原副院長、導演、文教分會副會長張遠文為紀念抗戰勝利60周年排演了一場情景劇，全劇分“災難篇”“抗敵篇”“勝利篇”，有獨唱、合唱、重唱及舞蹈等。2012年該團又排演情景音樂會《江山啊清風萬里》。情景音樂會形象鮮明形式多樣，受到觀眾熱烈歡迎。

2017年9月7日，在上海市新四軍歷史研究會和文教分會支持下，陳偉帶領90多名團員來到淮安，實現了他們多年來的夢想。新安旅行團成立于淮安市的新安小學，現在是青少年紅色教育基地。在新安小學內的新安旅行團革命歷史陳列館，展覽了新安旅行團17年的戰斗歷程。陳偉曾多次向大家介紹過這個誕生在抗日的烽火中、成長在戰斗里、前進在黨的旗幟下的少年兒童革命團體，所經歷的血與火鍛煉和考驗。張大冬校長、張美珍書記、顧學讓館長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他們祭拜了新安旅行團創始人汪達之先生之墓，參觀了新安旅行團革命歷史陳列館，并和新安小學的師生聯歡，把最美的歌聲獻給淮安人民。

上海新旅藝術團20多年來，共演出800多場，觀眾達20多萬人次，五次獲得“先進集體”的稱號，被上海市靜安區評為“五星團隊”，前后獲得“軍旅歌曲”“愛我中華”“唱響奧運”“南湖中國城市合唱周”四個合唱大賽，以及“吉祥杯”“福圣元杯”兩個舞蹈大賽的金獎和一等獎。陳偉曾獲得上海市先進工作者稱號，2017年她被靜安區評為十大公共文化名人，被上海市新四軍歷史研究會評為“爭先創優”先進個人。

2016年，86歲的陳偉病倒了。藝術團的同志們經常去看她，她就在床前了解情況，布置工作。當病情稍有好轉，她就坐不住了，子女沒收了她的手機，只準許她一個星期出去一次，后來又改為兩次。但她哪里待得住，我打電話給她，她總不在家。在我的印象里，她好像還是個上班族，每天都是早出晚歸，把最后的一點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了。但不幸的是，陳偉的病情發展得很快，經搶救無效，于2018年3月16日凌晨2時28分，永遠離開了她熱愛的新旅藝術團，享年8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