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邊女子（外四首）

◆◇蔡曉芳

畫里汲水的女子， 陶罐高過她的頭頂

天空虛掩，陽光伸出柔軟的手掌

輕輕地拍了拍水聲，蘆葦蕩就飽滿了

源頭始終在上游，對岸和村莊水乳交融

水沒有骨骼，卻能讓大片植物站起來

老井沒有深度，卻讓轆轤打撈一生

凡是被撫摸過的，都是母親淘氣的孩子

撥開漩渦的核心部分，一滴水安靜如蓮

水紋是陶罐透明的聲音，被至純的月光洗白

風一吹，水草、魚兒

私藏的情緒就開始洶涌

禪定的天空中，云朵卻靜靜敞開

失 眠

那就數星星吧

從維多利亞港到北角的夜空

一顆星、兩顆星、三顆星……

那就到呼倫貝爾的草原數羊吧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從羊毛想到羊皮，從羊皮想到你的羊皮襖

在我滿是冥想、心生愛恨的時刻

你的左手端著我的草原

右手舉著我的星空

請允許我在你的雙眸里生根

我相信一個許諾

相信一滴奔赴塵世的水

像一顆紅豆，邂逅我的江山

像春天私藏的一種情緒

像在心口守望多年的紫藤花

突然間大朵大朵地開

哪一個花瓣會是我

請允許我在你的雙眸里生根

把萬千柔腸植入一滴水中

忍 住

忍住突然間的語無倫次

忍住那些我不能說的

和忘記說的詞語

忍住心一瓣一瓣地被打開

輕輕一碰就戛然而止的時光

如何抱緊這暗夜的磷火

假如身體里還有一塊疼痛的骨頭

足夠讓我們忘記塵世

所有能捂住的月色

都被你指尖的溫度攪亂

像決堤的河流，終于找到理由

可以不顧一切地洶涌

晉江有陽光飽滿的聲音

斜陽僅僅用幾片云霞

就覆蓋了黃昏的內心

和父親一樣樸素的土地

割稻人和稻子挑著暮色回家

老牛悠閑地反芻光陰

仿佛能咀嚼出童年的味道

紫帽山高一點，就能摸到的云朵

低一點，就能摸到氣象臺

再低一點就是柔軟的紫湖

五叔公地里的豌豆花，茂盛生長

它們在太陽底下看太陽

在露珠里看露珠

鼓脹的豆莢，聚集著愛情

在晉江兩岸，這些熊熊烈火

見風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