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調：石油詠嘆（五章）

■陳勁松

“地中四”油井

在你身邊，才真正見到了天地俱靜的荒涼。

無人知道，那片土地到底沉寂了多少年。

冷湖，冷湖，大海遠去。

地質人嘯聚而來，打破了柴達木亙古的沉寂。

大荒原緘默無語，一層神秘的氣息，仍未被道破。

那些地質人，敲擊大地，叩問荒原，卻沒得到一絲的回應。

1958年9月13日，第一滴噴薄而出的黑色石油，如同第一個熾熱的詞語，你讓大荒原沸騰起來，累計生產原油三萬余噸，是你，讓青海石油的詩篇沸騰起來！

尕斯油田，那個為我們帶路的采油工

像布滿蒼涼的戈壁和群山一樣，

你沉默寡言。

只用最少的詞語為我們指引方向，直走，左拐，右拐，再直走。

然后，又陷入巨大的沉默。

你的眼神，與尕斯湖一樣，平靜，甚至有一些羞澀。望向遠方時，似乎有一絲的波瀾閃過，又沉靜下來。

那尕斯湖底析出的鹽，是否也在你的眼底？

風一吹，再吹，每一絲，都胸懷著遠方。

在油沙下，與你分手，我們的汽車蜿蜒而去，看你留在原地，向我們揮手，再揮手，落日向西，大地無言。

我有些難過，剛剛我們短暫分享了西部大荒原的蒼涼與寂寞，而現在，我們把這無邊的蒼涼與寂寞，又還給了你一個人。

在冷湖石油基地遺址

如此驚心，那巨大的廢墟！

數千間房子被拆去了屋頂、門窗。

空空蕩蕩的房子，如同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淤滿泥沙和回憶……

闃寂無人，只有熱烈的陽光搬動著殘破的陰影。

風進進出出，仿佛二十年前那些忙碌的身影，匆匆，卻無言。

滾燙的標語還在，在墻上褪去曾經鮮艷的色彩，我們這些闖入者在輕聲朗讀，比我們更用情的，是那些盤桓不去的風，它們讀了那么多年，還將繼續讀下去。

六萬余人，曾經鼎沸的人聲如花凋落，空余戈壁中無邊的翻涌的鹽堿，凝固為永恒的波濤。

大地無言，廢墟間靜靜開放的花朵將會替這一切開口說話。

甘森石油泵站的暖棚

數百平方公里的戈壁上，你是一滴溫暖的綠。

小小的世界里，姹紫嫣紅，獨自成春。

把一步之遙的巨大的蒼茫推遠了一點。

在值守的石油人內心添上一抹綠意，一方生機，一噸的芳香。

甘森泵站的暖棚內，一小朵的花，就可以讓那些從荒野趕來的石油人，卸下一身的蒼茫。

礦野上的石油井架

漠風中，雨雪里，披覆著朝陽或者夕光。

溝槽密布，風雨梳理群山之鬃。

蒼山如獅，垂下落日的眼瞼。

鋼鐵肅立，按下沸騰之心。

在花土溝，我見過太多的石油井架，立在曠野中，緘默無言，像那些在沉默中奔走的石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