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金融的內涵拓展與發展政策建議

文/李喜梅 鄒克

宏觀視角下的科技金融新內涵

要素驅動型與房地產依賴型的經濟發展模式全要素生產率呈下降趨勢，且消耗了大量資源能源、污染了環境。為此，國家出臺了一系列轉換經濟增長動力的宏觀戰略，這些宏觀戰略的一個共性目的在于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或環境約束下的全要素生產率。例如，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主要在于培育、支持戰略新興產業、現代制造業等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壯大；供給側改革則旨在通過降低企業融資成本、增強金融對實體經濟支撐能力、進一步簡政放權助力創業創新、搞活微觀增強企業競爭力等改革目標實現提高社會生產力水平的根本目的，通過支持戰略新興行業、現代制造業等路徑實現，破解傳統增長模式中的資源約束與環境約束。

在科技與金融的全面耦合深化階段，政策上更加注重科技與金融的結合對國家自主創新戰略的推動作用。無論是十九大提出的創新型國家建設戰略，還是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供給側結構改革，促進科技創新及科技產業發展都是其中的重要內容，是實現相關戰略不可缺少的部分，由此科技金融在宏觀上也有了更加重要的地位。綜上，宏觀視角下的科技金融新內涵可提煉為：科技金融有利于提高全社會的全要素生產率，能夠促進戰略新興產業與現代制造業等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可以更好地實現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目的，實現創新型國家建設的目標。

中觀視角下的科技金融新內涵

隨著科技金融發展進入科技與金融的全面耦合深化階段，要求科技金融發展的重心逐漸由科技開發、成果轉化向高新技術產業發展轉移，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模式要由分散發展向集聚發展轉變。將金融與科技產業相結合，可以稱之為“科技產業金融”。“科技產業金融”的原理是：科技資源的資本化、科技資產（知識產權）的資本化、未來價值的資本化。在“科技產業金融”中，科技產業（或高新技術產業）是基礎，金融起到催化劑和倍增劑的作用，金融與高新技術產業互動創造新的價值，大大加快財富積累。“科技產業金融”是實現相關中觀戰略重要手段。

“科技產業金融”與已有科技金融的不同之處在于：基于公共產品理論與代際公平理論，通過科技金融的相關制度設計，借助“科技產業金融”進行投融資分配，從而實現科技風險在科技企業生命周期各階段的均衡分布，解決科技企業收益風險的期限不匹配問題，促進科技產業加速與集聚發展，實現社會財富最大化。在現實中，科技成熟企業與科技初創企業是同時存在的，因此還可通過科技企業積累的利潤、所建立的信譽獲得的融資能力成立金融實體，投資于新興戰略產業、現代制造業等高新技術產業中的種子企業、初創企業，在大數定律下實現高新技術產業的技術積累，進而實現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壯大。進一步又可以反哺“科技產業金融”，實現高新技術產業的良性發展。也就是說，將未來的高新技術產業收益折現，通過產業基金、創新金融工具，促進現有初創期、成長期科技企業的加速與集聚發展。

微觀視角下的科技金融新內涵

目前，科技金融內涵注重金融對科技縱向轉化的作用，忽視了微觀視角下科技金融內容的橫向拓展。科技金融的橫向拓展是指對已有科學技術的應用領域、使用區域等進行橫向應用，通過范圍經濟效應實現科技財富最大化。這些科學技術已經在各自領域或區域實現了價值，但由于種種原因，存在一定的門檻，難以橫向應用，需要通過與金融結合等手段，推動該類技術的發展與二次開發應用。比較典型的科技金融橫向拓展的例子是：軍民技術融合、國外技術引進、國內技術產品出口等。軍民技術融合的門檻包括：軍用技術的保密性、民營資本進行國防工業的背景歧視等方面；國外技術引進的門檻包括：國外對中國技術出口的封鎖等；技術用于拓展國外市場的最大門檻之一就是資金門檻。

綜上，基于趙昌文、陳春發等（2009）的定義，科技金融內涵可拓展如下：科技金融是促進科技開發、成果轉化、技術擴散轉移和高新技術產業發展的一系列金融工具、金融制度、金融政策與金融服務的系統性、創新型安排，可通過產業金融分散科技風險、促進科技資產財富化，實現高新技術產業加速發展、集聚發展，是由科學和技術創新活動提供金融資源的政府、企業、市場、社會中介機構等各種主體及其在科技創新融資過程中的行為活動共同組成的一個體系，是國家科技創新體系和金融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實現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轉換發展動力、建構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推動力。

科技金融發展的政策建議

在科技金融新內涵的基礎上，從政府角度來看，同樣應從宏觀、中觀、微觀三方面看待與解決科技金融在實踐發展中的問題。

1.宏觀層面的政策建議

結合國家宏觀經濟發展戰略，進行科技金融體系的頂層設計與底層規則完善。科技金融體系的頂層設計方面，效仿普惠金融發展經驗，出臺《科技金融發展原則》《科技金融指標體系》；配套國家技術轉移體系建設方案等，出臺國家科技金融體系建設方案，從優化科技金融體系的基礎架構、拓寬技術轉移的金融通道、完善科技金融政策環境和支撐保障與強化組織實施等方面推進國家科技金融體系建設。在完成頂層設計之后，還要進一步完善科技金融體系的底層規劃。一是在相關政策制定完成后，政府應主導引導科技企業與投資方，營造良好的科技投融資環境；建立和完善風險分擔、收益共享的制度設計。二是完善激勵科技投融資活動，既要充分利用民間資本介入科技金融體系，又要設立科技金融專項扶持資金，建立面向科技創新創業服務的科技型服務的專業金融服務機構。三是拓展科技投融資渠道。探索建立科技貸款、科技風險投資、科技擔保、科技保險、證券、信托、科技咨詢、信用評價等相關業務之間的捆綁融資模式和協同發展機制。四是改善科技投融資服務水平。培育發展科技金融中介服務機構，加快培育科技金融人才，提高科技金融服務水平。

合理地在科技開發、成果轉化、技術擴散與轉移、高新技術產業發展之間分配金融資源。科技開發、成果轉化、技術擴散轉移、高新技術產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在時間維度上差異很大。科技開發、成果轉化的不確定性大，對經濟增長的直接促進作用有限，但卻是科技創新的基礎工作，有著長期的影響。鑒于中國科技創新的基礎還有待夯實，應加大政府政策性金融的支持，鼓勵科技企業的科技開發工作。技術擴散與轉移一般都有著較大的市場價值，對經濟增長的直接貢獻較大，但存在各種各樣的壁壘，難以實現與金融的有機結合，政府要破除相關壁壘，撮合技術與市場金融之間關系，達到其促進高新技術產業加速發展、集聚發展的目的；高新技術產業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下的經濟增長新動力，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巨大，政府與市場均應投入大量的金融資源促進高新技術產業的加速發展與集聚發展。

構建科技管理與金融管理等部門間的協調機制。科技金融的工作實質是科技工作，目前的科技金融工作以科技管理部門為主導。但是，金融的地位又十分重要，目前僅僅靠政府推動的科技金融效果有限，這就要求產業規劃部門、金融管理部門等部門積極參與到科技金融工作中來。科技管理部門出臺科技創新政策時，應與產業規劃、金融管理部門之間進行信息共享、溝通，使得產業規劃、金融管理部門充分理解政府戰略與政策的含義，配套出臺相關的金融支持措施。科技管理部門與金融管理部門以及財政部門等相關部門可建立聯席會議制度，定期就科技金融的發展信息、動態、趨勢召開會議進行交流并商討對策。進一步還可逐步建立健全各級政府之間、政府與金融機構之間、金融機構之間的聯動和戰略合作機制。科技與金融融合的相關協調機制還體現在商業銀行的內部。由于我國金融業實行分業經營，原則上商業銀行不能進行股權投資，在投貸聯動試點中，商業銀行必須采取“銀行+子公司”的模式推進投貸聯動業務，但由于商業銀行內部業務部門與風險管理部門的目標不一致，將使得高風險的股權投資業務難以開展，這意味著需要銀行內部對總體目標進行明確，形成有效協調機制，綜合平衡風險和收益對投貸業務進行有效考核，調動內部主體的積極性，發揮投貸聯動對科技金融的支持作用。

2.中觀層面的政策建議

促進地方科技創新產業集聚，形成地區經濟增長極。一是通過產業園區實現科技產業集聚。可結合各地區已有的技術基礎、產業基礎促進科技創新產業集聚化，截至2015年末，我國已有國家級高新技術開發區145個，圍繞這些作為地區經濟增長極的科技創新產業集聚園區，從龍頭企業和初創科技企業兩端發力，協同推進。一端向龍頭企業發力，設立公共檢測平臺、公益研發機構、行業大數據中心等，另一端向初創企業發力，吸引初創企業到相應的產業集聚園區發展。二是通過產業鏈建設實現產業集聚。通過向上下游相關產業擴散，降低信息成本、技術搜索成本，提高分工協作效率，實現對經濟增長的引領作用。以深圳華強北商業圈為例，在政府發展產業創新園區時，電子信息市場憑借其上下游企業均處于本地有利優勢，形成了高效專業分工協作體系，這種情況下，任何一部分創新發展都易引發聯動效應，促進整個市場的效益增加與相關產業鏈的技術突破。

培育與發展“科技產業金融”市場主體，完善對科技金融的政策支持與保障。科技金融離不開“科技產業金融”市場主體的支持。現階段“科技產業金融”市場主體還有待培育與發展，具體通過以下路徑實現：首先，支持龍頭科技企業設立財務公司、融資租賃公司，支持它們參股科技銀行、依托公司等，結合行業、市場與信息優勢，加速高新技術產業的集聚發展；其次，加大引進、培育與發展“科技產業金融”機構的力度，引進、培育與發展科技銀行、科技金融控股集團、風險投資公司、科技金融服務公司、科技產業投資公司、科技類信托公司等產融結合型的金融機構，在區域布局上盡量與產業集聚一致，對這些金融機構的業務做出比較明確的限制；再次，加快設立、募集和運營科技產業發展基金。圍繞各地區產業特點、現實需求和發展趨勢，培育與發展形式多樣的產業基金和創投基金，建立財政科技資金的穩定投入增長機制，擴大種子基金、創業基金或科技創新基金規模；最后，利用金融科技促進科技金融發展。政府要支持金融機構充分發揮科技金融對于金融創新的影響，基于大數據技、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技術等，創新科技金融的業務模式、應用、流程與產品等，促進科技金融的集聚發展。

通過中間環境建設，完善科技金融退出機制。一是加強技術二次開發的公共研發機構或類研發機構建設。具體的建設構想如下：類研發機構可選擇采用政府建設并運營、政府與龍頭企業共建共管等新型管理模式；將技術創新應用推廣、科技金融服務等納入到科研院所以及高校的領導的考核體系中來；鼓勵政府利用這些研發機構的實力，就集聚科技產業需要解決的二次開發相關技術，設立相應的課題或項目；對于有特殊的技術開發壁壘的項目，比如軍民技術互轉的研究，要就團隊協調機制、考核機制、有關保密技術的解密機制等，設置有特色的解決方案。二是加強科技金融的交易平臺與信息服務平臺建設，包括：構建與完善“新三板”市場，構建與完善科技企業金融資產交易所、知識產權交易所等交易平臺體系，拓寬科技金融投資的退出機制；構建科技金融信息服務平臺，提供投融對接、行業分析、信息推送、發展咨詢等服務，為科技金融提供一站式服務。三是加強科技金融的政府服務機制建設。包括：成立科技金融服務政府工作小組；通過制度安排分散科技金融風險，引導科技產業金融集聚發展；地方政府在推動科技金融發展中可設置一些具體的、階段性的目標，比如：在三年內篩選本地區200家成熟科技企業提供上市支持等。通過一系列支持措施，逐步做大科技金融市場。

創新與完善金融工具與產品體系，降低不同企業生命周期的金融抑制。科技企業在不同發展階段金融需求的性質與規模、金融抑制程度各有不同，政府的微觀金融支持與退出需要分階段依特點詳細考慮。政府應適應和調整不同企業生命周期下金融的供給與配置方式，并提供配套措施，最大程度降低金融抑制，實現科技產業的成長、發展與成熟。種子期科技企業的風險與收益均小，公共科技金融應加大介入力度，利用科技企業價值評估手段，篩選出具有財富化前景的科技資產。初創期科技中小企業的風險大而收益較小，科技中小企業的金融抑制程度大，公共科技金融應通過相應的金融安排加大對科技中小企業的支持力度、對市場科技金融的引導，發揮科技金融對科技資產財富化的加速度效應。成長期科技企業的風險較大收益也較大，收益可以覆蓋風險，融資渠道逐漸豐富，公共科技金融發揮杠桿撬動作用，引導市場科技金融深度介入，實現科技資產快速財富化。在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背景下，還要充分利用“互聯網+金融”分散風險。種子期與初創期的風險大、存活率低，在大數定律下必須保證有足夠的科技開發，才能夯實科技創新的基礎，傳統方法是加大孵化器的培育力度等。現在則可充分利用互聯網眾籌等“互聯網+金融”方式，由市場顧客對技術項目進行篩選，降低項目投資風險。

3.微觀層面的政策建議

一是加大政策科技金融對軍民融合、技術引進與技術產品出口等技術擴散與轉移的支持力度。軍民融合、國外技術引進、國內技術產品出口屬于對已有科學技術進行橫向拓展，通過發揮科學技術的范圍經濟效應，實現科技資產的財富最大化。這些技術是相對成熟的技術，沒有種子期、初創期科技企業所面臨的技術風險，其財富的加速過程更快，對經濟發展的貢獻也更大，例如，在未來三年中（至2020年），北斗導航產業規模將超過4000億元。目前，將軍民融合、國外技術引進、國內技術產品出口等內容納入到科技金融工作之中還未形成共識，這對于各地方政府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戰略機遇期，在接下來一段時間，有必要從政策與制度、金融工具安排、軍民融合與國外技術的信息收集等方面加強研究與展開工作，在實踐中可鼓勵科技金融創新，允許試錯。

二是商業銀行要創新科技信貸業務，支持科技的擴散與轉移。為促進軍民技術融合、國外技術引進等技術的轉移與擴散，銀行可針對這類業務適當提高貸款質量和容忍度，將科創企業貸款質量的管控目標提高到全行總體安排，擴大科技貸款的規模；針對性地適度降低技術的轉移與擴散相關科技企業融資門檻；根據技術的轉移與擴散業務的具體特點設計、改善貸款流程、產品和模式；可根據這類業務的特點對信貸風險評估模型進行優化，提升相關科技貸款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