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詠華
自互聯網研究興起以來,對其社會影響的關注始終伴隨其進程。考察互聯網研究中的社會影響議題,梳理發現這一領域的研究所顯示出的三種論述基調:一是,贊揚和預言互聯網在促進民主、平等、參與和賦權(empowerment)給草根民眾中的作用之樂觀主義主基調;認為互聯網絡的迅猛發展,智能手機的普及,人人手中都擁有“麥克風”,可以暢所欲言,發表自己的看法。社會話語權下移,言論自由不再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草根民眾成為了民間輿論場的主體力量,被賦予更大的信息傳播自由權和表達自由權。二是,對互聯網的負面影響進行諸多反思的悲觀主義或者說批判性主基調;認為隨著上網門檻的降低,媒介接近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提高,任何人都可以通過移動終端隨時表達觀點,這就導致網民的媒介素養參差不齊,網絡暴力、群體極化致使網絡環境惡化,虛假新聞頻發,新聞真實性、客觀性受到挑戰。三是,主張互聯網空間是充滿各種力量爭奪的領域的基調,即既承認互聯網技術的發展為社會變遷創造了機會,又強調社會制度、社會關系、文化脈絡對互聯網社會應用的制約和影響,網絡空間成為政治、經濟、文化等各種力量相互博弈與制衡的場所。
盡管對互聯網社會影響的論述存在幾種不同基調,但其背后都有價值判斷,對其積極作用的肯定固然蘊含著應然性評判,對其負面副作用的憂思批判同樣顯示出應然性評判。網絡空間是充滿不同社會力量之間爭奪的場域的觀點背后,也有著價值觀判斷的邏輯。可見貫穿在互聯網研究進程中的對社會影響的關注也體現了一種倫理關切。這種倫理關切,帶有傳媒研究領域由來已久的傳播技術相關價值判斷的烙印,是對媒體傳播研究的倫理關切傳統的延承。回顧媒體傳播研究的倫理關切傳統,其來自技術哲學的思想淵源,及其同規范性的新聞傳媒理論的關聯。考察傳播科技社會影響的價值判斷角度,同人類社會長期以來對技術的哲學思考密切相關。
這種思考在中國可追溯到諸子百家爭鳴時期,在西方可追溯到古希臘時期。而從技術哲學作為哲學的一個相對獨立的領域在19世紀后期至20世紀前期逐步形成以來的發展史來看,該領域研究界始終在研究技術發展的社會后果,始終在透視人-自然-技術-社會的關系。圍繞著與此相關的一系列問題,技術哲學研究界見仁見智反復思考,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技術樂觀主義和技術悲觀主義或者說充滿憂患意識的技術批判的思想。基于現代信息傳播科技的現代新聞傳媒業興起,為技術哲學研究提供了極好的對象領域,也為相關人文社會科學提供了熱點研究領域。從(大眾)傳播學在那段時間孕育起,上述技術哲學思潮就始終在傳媒研究/傳媒分析中得到反映。著名的麥克盧漢的媒介理論指出媒介是社會發展的基本動力,是區分不同社會形態的標志。這就典型地代表了分析媒介對文明發展史的影響的技術主義視野。
數字化背景下,大數據通過個人瀏覽記錄自動為人們提供所需的信息,根據用戶的個人畫像推薦用戶喜歡的內容,這種個性化推送會催生一種“圓形信息監獄”,人們在減少信息搜索時間的同時也會陷入“信息繭房”的困境,個人一昧沉浸在自己構筑的信息世界里,與外界信息的接觸減少,聽不到不同的觀點和聲音。其次,大數據的應用在一定程度上也會侵犯隱私權。以Facebook(臉書)為例,今年3月份臉書近5000萬用戶個人信息的泄露,給各界敲響了警鐘,在使互聯網用戶認識到傳播技術在給我們帶來信息便利的同時,個人隱私的保護也成為了“世界難題”。數字化時代倫理新關切的互聯網傳播中的種種失范問題成為了新聞學界的關注熱點,盡管這些問題并非以往全無,但是數字化背景下這些問題卻顯示出其特有的復雜性。例如微博、微信作為互聯網時代的典型社交媒體,以其傳播范圍廣、傳播速度快的優勢,在發生重大事件或災難事件時,迅速地傳遞信息并號召人民捐款緩解災情,以地震事件為例,網民紛紛獻愛心為災區群眾捐款,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的新媒體的倫理關切。其次,微博、微信的反腐監督功能值得肯定,然而隨著社交媒體的普及,網民在便利上網的同時失去了道德約束,“網絡暴力”“人肉搜索”等充斥網絡,互聯網傳播中的倫理現象值得深思。
傳統的傳媒行業工作者以專業的新聞記者為主,而數字時代,互聯網平臺上的內容生產和發布,大量是由網民和新聞工作者共同完成的,互聯網傳播倫理現象呈現出不同的復雜性:邊界模糊化、疆界消解的復雜性,特殊性與延續性疊加的復雜性,以及不同特征和類別交叉的復雜性。總的來說,由于互聯網平臺上傳播現象的一些特征,傳播倫理作為一大規范系統,值得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