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愷與《子午山紀游冊》

文_顧樸光 顧雪濤

豐子愷（1898—1975），浙江崇德縣人，幼讀私塾，17歲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從李叔同學習圖畫、音樂和日語。1921年赴日本留學，見竹久夢二畫集，深受影響。回國后開始漫畫創作，1924年發表《人散后，一鉤新月天如水》，一舉成名。此后又有大量漫畫問世，被譽為“中國漫畫的創始者”。抗戰期間流亡贛、湘、桂、黔、川，1939年任浙江大學講師兼藝術指導，翌年2月隨浙大遷往貴州遵義。豐子愷寓居遵義近三年，生活相對安定，教學之余創作了上百幅漫畫，結集為《子愷近作漫畫集》和《客窗漫畫》在桂林出版。相較于他早期的漫畫，這兩本漫畫集題材有了很大拓展。此前豐子愷的漫畫多繪古人詩詞和兒童生活，優美抒情，幽默睿智，充滿童趣。此時經過流亡生活的磨礪，他接觸到社會底層的生活，思想感情發生了巨變，畫了許多直面人生苦難、充滿愛國情懷的作品，如《流離之春》《轟炸之后》《血中開出自由花》等。值得特別提及的是，1942年5月，豐子愷還與人合作出版過一本詩畫合集《子午山紀游冊》，其產生背景為：距遵義城東80余里的樂安江畔，有一個名曰“沙灘”的村落，清代中晚期這里曾涌現數十位學者、詩人、書法家、政治家、外交家；鄭珍、莫友芝、黎庶昌尤為著名，三人合稱清代“黔中三杰”，鄭、莫又并稱“西南巨儒”。這一現象不僅在貴州絕無僅有，于西南諸省亦不多見，被后人稱為“沙灘文化”。1941年3月3日（辛巳人日），禹門鄉紳胡忠相邀請遵義名士趙 及浙江大學教員豐子愷、李瑜、羅展、馮勵青前往沙灘雅集，豐子愷一行在5天中游覽了禹門寺、節孝祠等名勝，拜謁了鄭、莫、黎三賢墓，眾人既被沙灘美麗的自然風光和濃厚的人文氣息所傾倒，又為“寺觀之興廢，陵谷之遷變”而慨嘆，紛紛吟詠、揮毫，抒發心中所思所感。返遵后趙 、豐子愷、李瑜將此行催生的詩文、漫畫編輯成冊，交遵義孤兒院印刷發行。由于鄭珍是沙灘文化名人之首，其舊居和墓地均在子午山，故詩畫集定名為《子午山紀游冊》。

《紀游冊》共收詩詞25首，文章6篇，漫畫13幅。漫畫全部為豐子愷所繪，題材大致有四類：第一類為鄭珍、莫友芝、黎庶昌肖像，共三幅；第二類為鄭、莫、黎墓，共四幅，三幅系實景寫生，一幅為鄭墓原狀想象圖；第三類為沙灘的風景名勝，共三幅，分別繪胡忠相山莊、節孝祠和清神橋；第四類為詩意畫，共三幅，《坐久意未厭》和《柳待春回綠未生》系根據馮勵青、李瑜所作詩句繪成，《折取一枝城里去，教人知道是春來》繪豐氏自己所作詩意。以上漫畫既可作為獨幅作品欣賞，合起來又似一組連環畫，生動記錄了豐氏一行沙灘之旅的行程及活動，其中《清神橋》《坐久意未厭》和《柳待春回綠未生》都繪入了畫家自己的形象，這在豐氏漫畫中十分罕見。豐子愷一生出版過幾十本漫畫集，為一次旅游而創作一本畫集乃絕無僅有。《紀游冊》是豐子愷對沙灘文化的禮贊和致敬，是豐氏漫畫與地域文化碰撞所孕育的絢麗花朵，它為貴州特別是遵義留下了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