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龍王店 血戰何旗屯
——紀念豫東戰役勝利70周年

□ 葉定裕

當我看到《大江南北》第5期《豫東戰役中的華野第6縱隊》的文章，使我想起我師前身6縱17師老同志講的故事。

1948年6月26日，我華野3、8縱隊撤出開封后，敵邱清泉兵團即以1師先頭部隊占領開封，主力尾隨我軍南下而來。此時，敵區壽年兵團見邱兵團捷足先登搶了頭功，就停步不前，在睢縣、杞縣地區逡巡不前。這就使邱、區兵團之間形成了相距40公里的空隙。

6月27日晚，我突擊兵團抓住這個稍縱即逝的良機，向區壽年部發起猛烈攻擊。區壽年見我各部大軍滾滾而來，急忙收縮兵力，退守龍王店、何旗屯及其東北一線。我6縱位于1、4縱之間，由付集向西陵寺、蓼提嶺方向攻擊前進，發現何旗屯已為敵所占。6縱命令17師（師長梁金華）49團乃于何旗屯村西之村莊待命，28日49團奉命揳入何旗屯與龍王店之間以分割敵人。16師28日逼近楊拐，并發起攻擊，因對敵兵力估計不足及未經充分準備，攻擊未能奏效。29日調整部署，決定以47、48團各以兩個營的兵力當晚20時再次發動攻擊。兩團在東南、西南突破敵前沿后，遭敵反擊，被迫撤出戰斗。48團俘敵電話兵一名，才弄清守敵為整編75師17團全部，并附1個山炮營，該敵在楊拐遍筑子母堡，圍墻外設置道路鹿砦，形成堅固的陣地。

針對上述情況，縱隊增調17師49團，由16師指揮?？v隊皮定均副司令員坐鎮16師指揮，確定16師3個團由東、南、西三面進攻，17師49團從北面進攻。縱隊給16師配備榴彈炮6門、山炮3門，加強火力支援，摧毀敵防御工事。49團于30日拂曉到達距楊拐北面約1華里的村莊，30日晚20時30分向楊拐北面進行突擊，以爆破開路，連破兩道鹿砦，炸開北圍墻，突擊隊發起突擊，遭敵火力封鎖，前進受阻，被迫停于鹿砦外。直至7月1日拂曉，仍未能突入敵之圍墻內。戰至8時后，16師部隊突入圍墻內，在敵企圖逃竄時，17師49團亦攻入楊拐村內。經激戰，全殲敵整編75師6旅第17團，我軍占領了楊拐，俘敵團長以下800余人，斃傷敵750人。

激戰龍王店

龍王店是豫東平原上的一個較大鎮子。像河南黃泛區的許多城鎮一樣，為防御滔滔黃河水，龍王店也筑有一大圈高大厚實的圍墻，區壽年將兵團部和整編75師師部及數團兵力集結于此。敵人在墻外開挖壕溝，砍掉高稈莊稼，設置多層鹿砦，將四周圍墻加固，大門堵死，還在鎮子上構筑縱橫交錯的防御工事，把整個龍王店變成了一座重兵把守的要塞。但龍王店四面均已暴露在我攻擊部隊之下，殘敵分散在幾個村落自顧不暇；北來的邱清泉兵團被我3、8縱拖在杞縣西南，徐州來援的黃百韜兵團尚未到達，鑒于此華野首長遂決定于7月1日夜23時發起總攻龍王店。

此時，豫東大地驕陽似火像個巨大的蒸籠使人喘不過氣來。我6縱17、18師于7月1日下午開始秘密運動到龍王店的南面，進行掘進作業。指戰員們在烈日炙烤下向敵陣地不停掘進，汗水和黃土攪在一起，一個個成了“活泥人”。晚上23時，總攻開始。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我突擊兵團各路縱隊直搗敵巢龍王店。西南面6縱17師51團爆破隊員迅速將一包包炸藥堆放在守敵的土圍墻下，一聲巨響，土圍墻被炸開一個兩丈多寬的口子，敵人大批倒下，突擊隊員躍出戰壕，突進圍墻。正當我軍乘勝向縱深發展時，隱蔽在第二道屏障后面的敵火焰噴射分隊突然開火，十幾道火龍猛射過來，街道房屋被火焰吞沒，我突擊隊員身陷烈焰之中。51團第二梯隊見狀迅速發起攻擊，乘敵人裝換藥劑的短暫間隙，向敵噴射分隊甩去密集手榴彈，敵人棄鎮西逃。

此時，后續部隊已緊跟突擊隊沖進街區分路向敵兵團部所在地沖去。在東南面我6縱18師52團打得尤其艱苦。1營4連爆破班是6縱著名的紅旗爆破班，班長何俊杰帶領全班擔負掃除外圍障礙和子母堡的艱巨任務。他們巧妙地利用敵人的照明彈引路，摸清敵人子母堡和鹿砦的位置，將70公斤重的炸藥包放到敵堡下面，把敵人“送上天”。接著爆破班來到第二道鹿砦前。敵人不停地從地堡里向外打曳光彈，陣地如同白晝。何班長命令第3組端掉側面的地堡，自己帶領第2組炸正面的地堡。他們到達敵地堡前時，戰士何文章一把搶過何班長手里的炸藥包在煙霧中滾進。當他躍上地堡，安放好炸藥包時，腿已被炸斷，不能爬動了。于是，他一面喊戰友慢點上來，一面拉響炸藥包，與敵人同歸于盡。爆破班的四包炸藥很快全部炸完，敵人的鹿砦、地堡和圍墻三道障礙還未完全掃除，怎么辦？爆破班和突擊排的戰士就用手榴彈與敵人拼，用手拔掉鹿砦，掩護部隊從側面打進鹿砦里，俘虜了圍墻外的200余敵人。經過審問，得悉區壽年還躲在鎮里，指戰員們高興極了，立即向敵人最后一道防線的圍墻發起進攻。

在我6縱攻破敵人最后一道防線的同時，友鄰部隊亦從不同方向攻入龍王店。區壽年原以為憑借堅固的防御工事，至少可堅守3天，孰料僅3個小時就招架不住了。成群的敵人狂奔亂跑，擁擠在鎮中的幾條主要街道上。突然，四輛敵軍坦克從街心開出，徑直朝東大門開來。當第一輛坦克到達東門時，一排排裝滿土的草袋堵塞在門口，坦克發瘋似的向門樓沖去，雖撞塌了門樓一角，但未能將門樓撞開，只好掉頭南逃。其他幾輛坦克已被我軍團團圍住，兩輛炸毀，一輛炸壞，只剩南逃的那輛還在爬行。這時，52團8連2排長邱永鑫只身跳到坦克履帶邊的甲板上，狡猾的敵人將坦克炮塔來了一個360度旋轉，用炮管將他掃下坦克。邱永鑫左胳膊鮮血直流，忍著劇痛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罵著說“老子非制服你不可”，一邊由戰友們托著再次爬上坦克，緊緊伏在炮塔上，任敵人怎么轉動炮塔，他的身子穩穩地隨著炮塔轉動。經過一番擺弄，終于掀開了坦克頂蓋！突然，坦克里伸出一支手槍，“叭”的一聲，靠在坦克邊上的52團作戰參謀周君賢被擊中肚子，鮮血直淌。指戰員憤怒地喊著：“炸死他們！”邱永鑫拔出一顆手榴彈，拉著弦舉在坦克頂蓋上方，大聲喝道：“投降不投降？再不投降就炸死你們！”坦克里傳出了低沉嘶啞的“投降……投降”的哀叫聲。接著，一個大腦袋伸了出來，中將軍銜在雙肩上金光閃閃，原來他就是國民黨7兵團司令官區壽年！不一會兒，52團指戰員又從被炸壞的另一輛坦克里“請”出了敵整編75師中將師長沈澄年及兵團參謀長林溪洋。

血戰何旗屯

龍王店被我軍攻克后，敵整編75師16旅旅部及所屬兩個團仍固守在何旗屯和榆廂鋪兩地。我6縱17師和8縱主力分別承擔了攻打兩地敵軍的任務。何旗屯位于睢縣西南境的惠濟河北岸，村落四周為防洪水泛濫筑起了一丈多高的土圍子，土圍子外面有一道防洪溝，溝外是開闊的平地。敵軍3000余人，日夜加筑防御工事。在村莊四周及莊內主要巷口墻角構筑了大量明暗堡，組成了以子母堡為核心的防御體系；在土圍子外砍伐樹木，排列成密集的鹿砦，埋置了地雷，敵人還以反動骨干分子組成“敢死隊”，保衛其旅部。

守敵南臨惠濟河，正值夏天河水高漲又無渡河船只，敵難以向南逃竄。于是，縱隊決定：17師從東、北、西三面實施攻擊。具體部署是51團在東主攻，直取敵旅部；49團1、3營攻殲村北之敵；8縱配屬給我17師的67團在西攻擊，牽制敵兵力；49團2營為師預備隊。7月3日下午，開始了掃清敵外圍陣地的戰斗。當晚20點30分，向何旗屯突然發起總攻，我各路突擊隊在炮火掩護下，迅速進抵沖鋒位置。51團7連從東面炸開三道鹿砦，進入圍墻爆破。由于圍墻太厚，只炸開了一個小口子。還沒等我軍第二次爆破，敵人急調北面主力趕到東門，敵軍密布在突破口兩翼的火力點也開始復活，51團的進攻一度受阻。此時，我49團3營9連突擊班長任克學、爆破組長陳東良的爆破組已順利炸開敵布下的層層鹿砦和土圍子，并乘敵轉兵東援之機，一舉突破敵軍防線，占領了北面的突破口。8縱67團也同時攻占敵西側陣地。江渭清和王必成得知這一情況，立即命17師加強北面攻勢，改由北路進攻。于是，51團主攻營繼續從東門攻擊，第二梯隊則轉兵北門，協同49團向敵縱深沖擊，戰斗進入白熱化狀態。敵人憑借堅固的莊內防御體系拼死頑抗，我軍與敵逐街逐屋反復爭奪、拼殺，整個何旗屯映照在火光之下。

在激戰中，51團再次爆破成功，突破了敵東部防線，推進到敵旅指揮部近百米之處。敵旅參謀長抬出一桶銀元，當場分賞給200余人“敢死隊”隊員，這些亡命之徒，一個個攜帶長短槍，手提雪亮的大刀，嚎叫著向我51團主攻營撲來，51團與“敢死隊”短兵相接，展開激烈的肉搏戰。在我頑強抗擊下，徹底打垮了敵“敢死隊”。7月4日零時，17師預備隊投入戰斗。49團2營由北門向南快速前進，將殘敵分割包圍在少數院落里。凌晨2時許，我49團2營和51團2營向敵旅指揮部發起最后攻擊，炸藥包炸塌了敵指揮部的圍墻，成捆的手榴彈投向敵人據守的房屋，僅30分鐘就全殲敵16旅旅部和48團團部。

當最后一聲槍聲消逝在何旗屯的夜空時，東方的天際邊已顯出微微曙光，啟明星高懸在灰暗的夜空，黎明即將到來。隨著8縱主力攻占榆廂鋪戰斗的結束，敵整編75師全軍覆沒，取得了豫東戰役的又一勝利。6縱在兄弟部隊協同下，共殲敵13000余人，17師殲敵2700余人，其中俘敵代旅長以下1200余人，繳獲山炮等一大批武器彈藥。

在豫東戰役第二階段中我華東、中原野戰軍僅用10天時間就殲敵5萬余人。是淮海決戰前的一次實戰預演。7月4日下午，17師遵照縱隊命令，迅速東移至東、西玉皇廟、田洼地區待命。5日上午7時抵達指定地區，待命加入圍殲黃百韜兵團的戰斗。7月5日晚，對黃百韜兵團發起總攻。當夜，殲敵一部。但未能分割敵人，要殲滅黃百韜兵團至少要兩晝夜時間，此時各路救援之敵臨近，在此情況下如繼續圍黃百韜兵團，勢必被迫與多路援敵作戰，陷于被動。為此，粟裕司令員決定于6日晚撤離戰場，結束戰斗，至此，豫東戰役勝利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