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凈宇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廣州 510420)
提 要:俄羅斯文學經典是俄羅斯社會歷史文化語境的書寫及其民族精神的藝術寫照,它深深根植于俄羅斯文化傳統,具有超時空性。在19世紀俄羅斯文學經典創作中,“聚和性”意識與俄羅斯民族主流價值觀的同構得到有力的彰顯。這一同構作為俄羅斯文學與社會現實對話的產物,其內涵與實質是對人文傳統的關注與承襲。而對人性的書寫與評判、文化自覺和“彌賽亞”信念分別構成其方法、精神根基和精神訴求。分析這一同構對于我們今天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具有積極的意義。
關于對文學作品和文化現象的理解,著名文藝理論家巴赫金(Бахтин М.М.,1895-1985)曾提出“長遠時間”的概念,“相隔幾百年、幾千年之久,各國人民之間,各民族和文化之間的相互理解,保證了整個人類,人類所有各種文化的復雜的統一(人類文化的復雜的統一),人類文學的復雜的統一。所有這一切只能在長遠時間的層次上才能揭示。每個形象也只能在長遠時間的層次上才能理解和評價”(巴赫金 1998:387)。所以,“文學作品要打破自己時代的界線而生活到世世代代之中,即生活在長遠時間里。而且往往是(偉大的作品則永遠是)比在自己當代更活躍更充實”(同上:366)。從這個意義上看,真正偉大的作品都是經過若干世紀文化的醞釀才創作而成。文學經典之所以堪稱經典正是因其根植于偉大的傳統中并超越自己的時代,而且繼承傳統并放眼未來。英國的莎士比亞、法國的雨果、俄羅斯的普希金、果戈理、屠格涅夫、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訶夫等偉大作家均是如此。
19世紀俄羅斯文學經典不同程度地閃爍著“聚和性”(соборность)之光。“聚和性”作為俄羅斯傳統哲學最重要的核心概念之一,最早由斯拉夫派領袖霍米亞科夫(Хомяков А.С.,1804-1860)提出。通過這一概念,他不僅強調人們“多樣性中的統一”和“自由的統一”,以表明俄羅斯東正教精神與基督教新教“沒有統一的自由”和與天主教“缺乏自由的統一”的本質區別,而且弘揚一種超越個體、由內向外的精神和諧。
實質上,“聚和性”基于無私的奉獻精神和愛,是“精神上的有機統一體而非外表上的彼此聯結。在該統一體內部,每個個體保有自身的個性和自由”(Миненков Г.Я.1998:630)。當然,值得注意的是,這里的自由并非隨心所欲,而是以自律為前提。哲學家洛斯基指出,聚和性意識“只有在個別人自愿服從絕對價值的條件下才有可能,只有個人擁有建立在對整體、教會、自己人民和國家的愛的基礎上才有可能”(洛斯基1999:78)。它宣揚一種博愛、寬恕、團結的精神,這是與長久以來俄羅斯民族主流價值觀一致的精神性要素。這種精神要素直接影響俄羅斯文學創作,并在19世紀的俄羅斯文學經典中集中體現出來。
俄羅斯文論家葉薩烏洛夫(Есаулов И.А.,1960- )在《俄羅斯文學中的聚和性范疇》一文中指出,俄羅斯文學是從作品出發的,而作者總是旗幟鮮明地宣稱精神的兩極和人的兩種價值取向:法律與神性。哲學家霍魯日(Хоружий С.С.,1941- )指出,神性作為“聚和性”的源泉并非其特征之一,而是哲學術語中“聚和性”的本體論前提(Хоружий С.С.1999:92)。葉薩烏洛夫認為,霍魯日關于“聚和性”的觀點遠遠超越“純粹”神學和哲學,包括俄羅斯文學在內的整個俄羅斯文化(Есаулов И.А.1995:36)。他們的觀點也許過于偏頗,卻不無道理。的確,19世紀俄羅斯文學經典的創作始終與“聚和性”有著不解之緣,也不同程度地顯現出“聚和性”意識與俄羅斯民族主流價值觀的同構。
任何經典都具有超時空性,但文學經典的產生是一個文本認知的過程,也是特定歷史環境的書寫和民族意識的反映。按照巴赫金的觀點,偉大的作品都活在“長遠時間”里,因而我們不應囿于作品的同一時代來理解文學和文化現象,也不應在短暫的時間和狹窄的空間里來理解和評價作品。任何作品都是對它們所處時代的反映,而其意義往往可以高于現實,這恰恰是因其閃爍著某種傳統之光而為讀者超越時代的解讀提供可能。俄羅斯文學經典是對具體的俄羅斯社會文化歷史語境的反映,所以不可避免地與文本內部結構之外的因素,如文化傳統、歷史背景、民族意識和作家意識等發生關聯,從而呈現出各自獨有的面貌。然而,對俄羅斯人文傳統的關注與承襲是其共同的特征。
俄羅斯人文傳統有獨特的民族性根源。這一民族性包括以人為中心的傳統、“聚和性”意識所倡導的博愛寬恕、斯拉夫派的愛國激情、俄羅斯思想家丘特切夫所總結的“用理智無法理喻”和“對信仰有著特殊偏好”(Бердяев В.Н.1990:5)的特點以及喜愛“精神漫游”而輕視理性的性格,等等。它們與俄羅斯文學經典的創作互為源泉,相輔相成。俄羅斯思想家弗蘭克(Франк С.Л.,1877-1950)指出,“很難說出有另一個民族像俄羅斯民族一樣,其19世紀全部文學多是討論宗教問題。所有偉大的俄國文學家又是宗教思想家或尋神論者。果戈理晚期創作如此,悲劇性的萊蒙托夫亦然,不為西方所知的大師丘特切夫同樣,為西方所知曉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爾斯泰、深知人民宗教性的列斯科夫更如此。民粹主義專家格列勃·烏斯賓斯基也是這樣,他出色地描述了農民心理,而在自覺世界觀上他是非教徒,卻有內在、深刻的宗教性。甚至‘俄國的歌德’——天才的普希金在某些深刻的詩作中也表現出宗教悲劇主義和熱烈信仰。俄國也許是唯一到了19世紀還出現圣徒的歐洲國家”(弗蘭克1999:31-32)。
在19世紀俄羅斯文學“黃金時代”創作中體現出的“東正教王國的強烈的民族性”(Бердяев В.Н.1990:146-165)、愛國主義和“聚和性”意識觀照下的精神救贖與復活的主題最為典型,這些是俄羅斯民族主流價值觀的重要構成元素。通過對俄羅斯人文傳統的關注與承襲,這一時期的俄羅斯文學經典實現“聚和性”意識與它的同構。
俄國文學之父普希金(Пушкин А.С.,1799-1837)開創俄國文學的“黃金時代”,東正教精神恰恰是他創作的主要源泉。他改編過很多祈禱詞、贊美詩,把宗教的箴言、訓誡等用于自己的文學創作中。他的小說《驛站長》就是對《圣經》故事的仿構,其中的人物原型取材于《新約·路加福音》,表達“小人物” 的救贖主題。在哲理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中,他對人們的勸誡“不要悲傷、不要憤怒”(普希金2008:188)看似一種生活態度,實則其中蘊含以和諧為宗旨的“聚和性”思想。諷刺喜劇大師果戈理(Гоголь Н.В.,1809-1852)筆下的人和事也無不體現出東正教精神。其早期的作品《塔拉斯·布拉巴》盡管描繪大量血腥的戰場,但歌頌的都是聚和性意識所弘揚的愛國精神。
在19世紀俄羅斯文學經典中,塵世的幸福往往微不足道,人必須接受苦難的磨練并自我凈化,才能獲得精神的復活,得到永生,這種思想深刻地反映在陀思妥耶夫斯基( Достоевский Ф.М.,1825-1881)、果戈理、托爾斯泰(Толстой Л.Н.,1828-1910)等的創作中。在陀氏的小說《罪與罰》中,主人公拉斯科爾尼夫在殺了萬惡的高利貸者后,遭受一系列的精神折磨,最終受到圣經的感召去自首,從而獲得精神復活。小說另一主人公索尼婭也是在經歷過極度困難與痛苦后,在基督的關照中才迎來重生。托爾斯泰因自身信仰的問題而被東正教會剝奪教籍,但這絲毫沒有動搖他骨子里的“聚和性”情結,以至于在長篇小說《戰爭與和平》中,他塑造過一個個契合“聚和性”意識的愛國精英。總之,這一時期的作家筆下都是一些充滿博愛、救贖、團結和諧的聚和性精神的形象。而“白銀時代”初期的文學創作也繼承“黃金時代”的這一傳統,在象征主義大師梅列日科夫斯基(Мережковский Д.С.,1865- 1941)的作品中,“歷史長篇小說和詩歌常常令人驚異地混合在一起,……它們滿懷為了人類和宗教而救助俄羅斯的偉大目標,切近斯拉夫派和陀思妥耶夫斯基”(Ольга Матич 1999:107)。而另兩位象征主義文學家——別雷和勃洛克的作品,如前者的《基督復活》和后者的《一個多神教徒的懺悔》《十二個》,僅從作品名稱就可管見其對俄羅斯人文傳統的關注與承襲。而這一體現為“自由—自律—博愛”的辯證統一的聚和性精神恰恰與俄羅斯民族主流價值觀所提倡的仁愛、團結、和諧、愛國等品質高度一致。換言之,這也是19世紀俄羅斯文學經典中的“聚和性”意識與俄羅斯民族主流價值觀同構的內涵與實質。
正如愛德華·賽義德(E.Said)所斷言,國家、民族問題從根本上說是個敘事問題(賽義德2003:3)。長久以來,在19世紀俄羅斯文學中,很多經典之作作為俄羅斯“民族身份”和主流價值觀構建的主要來源,試圖通過文學敘事實現建構民族自覺意識的目的,也體現聚和性精神與俄羅斯民族主流價值觀的同構。
在普希金的詩體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中,有一段關于主人公奧涅金和塔吉揚娜情感互動的描述。最終塔吉揚娜雖然仍愛著奧涅金,但還是拒絕他的追求。這里,與其說她是為了維護將軍丈夫的面子,倒不如說她是遵循俄羅斯傳統的道德準則。在這部小說中,也有奧涅金在高加索漫游時發出的救贖祈禱:“無論命運之神的手把我安排在哪片無名的小地方,無論在哪兒,無論我卑微的方舟被命運漂到哪個方向,無論它讓我晚年在哪度過,無論墳墓將在哪里等我,我在我的心中,到處,到處,都要為我的朋友們祈福!”這恰恰是一種悲憐他人、甘愿為集體舍卻“小我”的聚和性意識的體現。(普希金 2014:419)
果戈理在《死魂靈》《欽差大臣》《外套》等小說中,借助對“小人物”的同情,宣揚“聚和性”意識觀照下“博愛憐憫”的人道主義。這種對人性的書寫與評判在屠格涅夫的作品《獵人筆記》《木木》等和契訶夫的中短篇小說《套中人》《一個官員之死》《變色龍》等中也得到展現。而且,屠格涅夫筆下的《貴族之家》《阿霞》《前夜》等作品里的女性都是道德力量的化身,她們可以溯源至具有典型俄羅斯傳統道德精神的塔吉揚娜。《羅亭》中的羅亭與奧涅金、畢巧林等一樣,是受過良好教育,卻因反感貴族生活而產生深刻反省的“多余人”的形象。不過,羅亭是一個胸懷遠大抱負、思維靈活、言辭犀利的年輕人。他之所以被杜勃羅留波夫等革命民主主義批評家首先稱為“多余人”,是因為他貌似只尚空談而無革命行動力。其實,“羅亭一生都在行動著。不錯,羅亭的特點是他的雄辯,但這并非‘空談’,而是與他的思想和行動統一的。只是他沒有像杜勃羅留波夫所向往的那樣進行‘革命斗爭’,也沒有取得世俗眼光中的偉大功績。然而,正是這種不斷行動而又沒有‘成就’的存在方式,恰恰契合東正教的苦修精神”(王志耕 2017:93-94)。
在《安娜·卡列尼娜》和《復活》中,托爾斯泰塑造出“自我發現原罪”,從而用自殺來實現自我救贖的安娜和不斷懺悔、拯救他人和自我的聶赫留朵夫。其“勿以暴力抗惡”的“托爾斯泰主義”所形成的苦難意識和救世意識與他對國家民族何去何從的探索相關,也與俄羅斯“聚和性”理念所倡導的內省意識有關,是作家強烈的民族意識的體現。在小說《卡拉馬佐夫兄弟》中,陀思妥耶夫斯基通過代表各種人物聲音的“復調”和“狂歡化”場面,揭示“聚和性”的思想問題,使善與惡、罪與罰、愛與恨、意識與無意識、磨難與自由等體現俄羅斯性格“二律背反”的問題在他筆下表現得淋漓盡致。“聚和性”意識既影響小說的立意,也影響小說的藝術結構。顯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馬佐夫兄弟》里集中表現19世紀俄羅斯文學中的東正教敘事傳統。
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些經典小說都通過對人物心理活動的描寫和對作品中時代事件所彰顯的人性的書寫與評判,來反映出“聚和性”意識與民族主流價值觀的同構。
“聚和性”意識作為19世紀俄羅斯文學經典創作的源泉和俄羅斯民族精神的核心,其所蘊含的“文化自覺”意識是俄羅斯文學經典創作長期秉持的一個重要原則。“文化自覺”,即民族文化自覺,用費孝通的話來說,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發展趨向,不帶有任何“文化回歸”的意思,不是要“復舊”,同時也不主張“全盤西化”。“文化自覺”既要有“自知之明”,同時又要了解其他文化與自身文化的關系(費孝通 1997:15)。
“文化自覺”亦即民族自我意識。在俄羅斯歷史上,面對西方文化的風起云涌,斯拉夫派高舉民族自我意識的旗幟,主張以俄羅斯民族精神為內核保持自己民族文化的特色。這種思想的發源最早可以追溯至俄羅斯古代文學的最高成就《伊戈爾遠征記》。正如利哈喬夫所言,“《伊戈爾遠征記》是作者以民間詩歌的形式創作出來的,因為他自己也是靠近人民的,是站在民族立場上的,他所創造的民間詩歌形象與其民族觀念息息相關”(Лихачев Д.С.1998:401)。《伊戈爾遠征記》盡管也體現出一種精神的自我救贖之美,但它向我們傳達一種高度自覺的民族精神,也正因為如此它才成為俄羅斯文學第一部經典。在其后近千年俄羅斯文學史上,“文化自覺”更多地體現為作家對民族自我意識的有意識表達。這不僅反映在許多斯拉夫派作家的創作中,而且也反映在弘揚愛國主義的十二月黨人文學和不同時期的經典戰爭文學中。其中包括膾炙人口的普希金的《致恰達耶夫》《拿破侖》以及后來20世紀肖洛霍夫的《靜靜地頓河》、瓦西里耶夫的《這里的黎明靜悄悄》等。
可以說,19世紀的俄羅斯文學經典無不深刻地體現著俄羅斯特色:不僅時空是俄羅斯的,人物性格是俄羅斯的,更重要的是作品蘊含著俄羅斯民族的文化精神。這種精神就是俄羅斯民族文化的自覺認同,即“文化自覺”。實際上它是一種民族文化認同的構建,正是這種構建在“聚和性”意識與俄羅斯民族主流價值觀之間架起橋梁,成為二者同構的精神根基。其目的并不在于使俄羅斯文學僅僅能夠傳達俄羅斯本民族的東西,還更在于使它能超越本民族的界限,走向全世界,并對世界產生影響。
俄羅斯的“彌賽亞”觀念,又稱“救世與使命意識”,確切地說,是一種對于世界的使命感,它來自“神圣羅斯”的民族認同和自豪感。“聚和性”意識在秉持 “自由的統一”和“多樣性的統一”原則的前提下,宣揚博愛、寬恕與團結,成為實現“彌賽亞”觀念的基礎。在俄羅斯文學經典中,體現“彌賽亞”信念的書寫俯拾皆是。
普希金的著名詩作《致恰達耶夫》極為典型地展現出由“彌賽亞”信念所產生的“神圣羅斯”的自豪感和愛國精神:“我們的心焦灼不安,我們經受著宿命勢力的重壓,時刻聽候著祖國的召喚。我們忍受著期待的煎熬,切盼那神圣的自由時刻來到,正象風華正茂的戀人 ,等待忠實的幽會時分。趁胸中燃燒著自由之火,趁心靈向往著榮譽之歌,我的朋友,讓我們用滿腔壯麗的激情報效祖國!”(普希金 2014:78)。果戈理的《塔拉斯·布拉巴》同樣展現出這種情懷:“羅斯啊,羅斯!我看得見你,我從美麗奇妙的遠方眺望著你!……我心中充滿對你的無限向往”(Гоголь Н.В.1912-1913:107)。而且,他在把這種深沉的情懷嵌入許多作品時,總能很自然地流露出他對“博愛”“伙伴精神”的主張,這種愛正是他的“聚和性”意識使然。正是出于這種愛,他把憂國憂民作為己任,時刻關心祖國和人民的命運與前途。
托爾斯泰創作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史詩巨著《戰爭與和平》則以更為宏大的場面和復雜的敘事展現出俄羅斯人民在1812年衛國戰爭中煥發出的驚人的力量和愛國熱情。被士兵親切地稱為“我們老爺”的皮埃爾從俄羅斯人民的代表普拉東身上看到真正的美德: 寬容、通達、忍耐和愛。作家通過伯爵小姐娜塔莎善良熱情的民族氣質,表達《戰爭與和平》中“和平”一詞的意蘊,體現出高度的“聚和性”意識。其核心正是娜塔莎在教堂祈禱時感悟到的“全體一起、沒有等級之分、沒有仇恨,被博愛聯系在一起”,而這也正是作家畢生弘揚的俄羅斯“人民的思想”(任光宣等2010:157)。
19世紀俄羅斯文學經典中展現出的這種“彌賽亞”信念并非一種僅限于俄羅斯本民族和國家的使命感,它還是一種關乎全人類的世界使命感。在這種使命感昭示下,“聚和性”意識所提倡的“包容”“博愛”“和諧”“團結”的精神是包孕全體民眾的,即希冀普天之下的所有人都被融入一個平等的整體。
19世紀俄羅斯文學經典是當時俄羅斯社會現實生活的形象反映及其民族精神的藝術弘揚。而其中,“聚和性”意識與俄羅斯民族主流價值觀的同構不僅是俄羅斯民族精神與社會現實對話的產物,更是對俄羅斯歷史上民族精神與社會發展相互影響的藝術反映。它源于俄羅斯社會現實,但它的意義更在于揭示民族精神力量在社會發展中的作用。
“聚和性”意識高度關注人的主觀世界,引導人的世界觀和價值觀。俄羅斯思想家別爾嘉耶夫(Бердяев В.Н.,1874-1948)指出,俄羅斯民族性格具有神秘性、不可知性和恒定性,即一種不隨歷史環境變化而變化的特性(Бердяев Н.А.1910:51)。此外,俄羅斯人身上“二律背反”的矛盾性和偏愛“精神漫游”而輕視實踐的特點都是俄羅斯民族性中的消極因素。這是制約俄羅斯民族歷史前進的文化原由,也在很大程度上使“彌賽亞”信念只能成為“烏托邦”。
通過分析19世紀俄羅斯文學經典中“聚和性”意識與民族主流價值觀的同構,我們得到的啟示是,“精神性”與“實踐性”的統一是民族和國家賴以發展與強盛的前提。在多元文化沖突的今天,增強民族文化自覺,弘揚優秀文化傳統并提升民族精神性對我們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