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賣掉一只鵝

張之路/文

上超工作室 蘇龍波/圖

話說蘇聯國內戰爭剛剛結束的時候，食品嚴重短缺，政府明令禁止私人買賣商品。商品一律由國家配給。

有一個農戶家里有幾只鵝，他想賣掉鵝，換取一些生活必需品。于是他就在家門口貼了一個小廣告，希望有人來買他的鵝。買鵝的人還沒有來，警察就來了，把他的鵝全部沒收了。農戶又傷心又不服氣。因為他親眼看見他的鄰居也在賣鵝，可警察怎么就不管呢？

農戶來到鄰居家問：“你家的鵝怎么就能賣，為什么我家的就不能賣呢？”

賣鵝的人笑著說：“我沒有賣鵝，鵝是我給他們的獎勵。”

農戶糊涂了，鄰居讓他看看自己門口的小廣告。

小廣告上這樣寫道：

本人星期日不慎在莫斯科中心廣場丟失了500盧布，希望拾到者能夠送還。本人當面重謝，謝禮為活鵝一只，不勝感激！

賣鵝的人指著小廣告說：“就這樣，我的啟事登出的第二天，許多人都來‘送還’我丟失的那500盧布……”

農戶一下子明白了。

我們都會感嘆，這是一種智慧，也是一種營銷的策略。說到這里，我不由得想起英國前首相丘吉爾的一個小故事。那可不是為了營銷。

有一次英國女王宴請賓客，丘吉爾作陪。宴會場面隆重豪華，餐桌上用的都是銀餐具。

丘吉爾身邊坐的是一位酋長，吃飯的時候那位酋長把一把銀勺子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被丘吉爾看見了。丘吉爾沒有說話，看了那位酋長一眼，然后也拿了一把銀勺子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過了一會兒，丘吉爾小聲對那位酋長說：“剛才咱們拿銀勺子的時候，被服務員發現了，我看要不咱們拿出來吧……”說著，丘吉爾把銀勺子放在桌上。那位酋長也只好把銀勺子拿了出來……

在這兩個例子當中，我們看到了一種表達的智慧——同樣一件事兒，可以換個方式說。比如，看到對方成績不好的時候，我們可以說，你的成績不好；我們也可以說，你的成績可以更好。

再比如，你去餐廳吃飯，問人家有沒有位子，有的服務員會回答：“沒有。”有的服務員則會回答：“您稍等一下，馬上就有。”

除了學習這種客氣的表達，上面的例子同時也讓我們看到了一種思考的智慧。這兩個例子在解決問題的時候都不是直來直去的，都不是逆風而上的，而是采取了“迂回”的策略。

賣鵝的人避開買賣的禁令，想方設法把買賣變成一種答謝！

丘吉爾把一次對立的負面的談話變成了一次“知心的正面的”談話。

我們既可以把它當成真事兒來聽，也可以把它當成段子來聽，但當中的思維方式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文學和這種思維有相通之處。文學不喜歡直來直去，文學不喜歡標語口號式的東西。直來直去、標語口號的東西越多，文章離文學的距離就越遠。那么，創作的“迂回”是什么呢？它需要的不是簡單地告訴人家大道理，而是通過“形象”“細節”“語言”來打動別人……

那么，怎樣才能做到“迂回”呢？怎樣才能夠像丘吉爾那樣考慮問題呢？那就得依靠想象力。

我們經常說，寫作是需要想象的。有人認為，想象只有在寫幻想小說的時候才需要。其實不然，我們平時描寫現實生活的時候也是需要想象的。我們可以寫那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也可以寫那些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們也寫那些應該發生的事情。這里的“可能”和“應該”都包含著來源于現實的意思，但是“可能”和“應該”也具有想象的因素和成分。

賣鵝的事情是可能和應該的。

丘吉爾的故事也是可能和應該的。

他們都沒有魔法，但他們都很有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