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廣君 JIN Guangjun
西方現代“城市設計”概念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引入中國時,無論對學術界還是實務界都是一個比較新的概念。城市設計與當時計劃經濟背景下形成的城市規劃體系是怎樣的關系,成為當時頗受關注的話題。直到1991年,住房和城鄉建設部頒布的《城市規劃編制辦法》中對城市設計有了這樣的表述:“在城市規劃編制的各個階段,都應當運用城市設計的方法……”此后,中國的城市設計活動開始依照這樣的思路陸續開展。
按照《城市規劃法》中“城市規劃分城市總體規劃和詳細規劃”的劃分,城市設計被劃分為總體城市設計和局部城市設計兩個層次,更直接的提法是“城市總體規劃階段的城市設計和詳細規劃階段的城市設計”,以便和法定的城市規劃各個階段一一對應。基于這樣的認識,總體城市設計作為一個特殊的城市設計類型,逐漸開始了其實踐探索。
縱觀20多年來中國總體城市設計的諸多實踐經驗①1990年代初期深圳和唐山的總體城市設計實踐被認為是中國早期總體城市設計的代表性實踐。詳見袁海琴等,總體城市設計中城市特質的挖掘、彰顯與落實研究——以義烏為例[J]. 城市規劃學刊,2017(8):200-205。,雖然在編制方法、設計內容、設計深度和成果形式上都不盡相同,但趨于一致的內容是:以城市總體規劃為依據,以塑造城市風貌特色為目標,圍繞以“確定城市風貌特色,保護自然山水格局,優化城市形態格局,明確公共空間體系”為主要內容②詳見中華人民共和國住建部,《城設計管理辦法》[Z],2017年。。在設計結論方面一般都是對上述內容提出指導性原則,一些總體城市設計還對重點項目提出了控制策略,并做了一些意象設計方案。
長期以來,由于城市設計被作為“一種方法”,在制度上一直獨立于中國城市規劃體系之外,城市設計項目既不具有法定地位,也沒有編制上的明確規定,因此大多數總體城市設計在城市總體規劃完成之后,地方政府又根據實際需要單獨組織編制總體城市設計,以彌補城市整體空間在設計上的缺失。由于在時間上的錯位以及規劃師和設計師的更換,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總體城市設計與城市總體規劃的內容均有不同程度的脫節,缺少連續性和互動性,因而最終的設計成果與城市總體規劃并不完全一致或匹配,給實施操作帶來各種各樣不順暢的結果,甚至導致設計成果被束之高閣。
此外,由于設計定位不夠清晰,在單獨編制總體城市設計時,設計過程與城市總體規劃脫節,往往出現“過度設計”的狀況。一些總體城市設計方案自成體系,涉及的內容過于追求綜合與全面,設計內容龐雜,從宏觀、中觀、微觀3個層次均提出對策,與局部城市設計交叉重疊,既淡化了解決總體層面城市設計核心問題的針對性,也無法和現行規劃體系對接[1]。
本文針對上述問題,從城市總體規劃空間體系的角度,通過對城市總體規劃和總體城市設計關系的梳理,在解析總體城市設計項目定位的基礎上提出“適度設計”的理念,并通過對經典理論和案例的介紹與分析,針對城市總體層面的空間設計問題,以人與空間關系為切入點,闡述其設計元素及其提煉與塑造的方法,旨在使總體城市設計成果更有指向性和可操作性。
在討論總體城市設計定位之前,有必要對城市規劃學科的演變做簡要梳理。
一般認為,西方現代城市規劃學科起源于20世紀初,早期的城市規劃主要是對城市物質形態的規劃(Physical planning),其核心課程基本上是設計和工程領域,主要涉及城市空間格局和建筑群設計、交通和市政工程。在歐洲,當時稱為市政設計(Civic design)③市政設計是針對城市物質形態的設計。通過對城市主要林蔭大道、廣場、綠地和大型公共設施的布局與設計,確定城市的基本空間格局,城市中其他地塊的建設都要與之協調。在美國,受市政設計思想影響的典型案例有華盛頓、費城等。。

圖1 城市規劃學科演變及城市設計的緣起

圖2 總體城市設計在城市物質空間體系中的定位

表1 總體城市設計與局部城市設計比較表
二次世界大戰以后,西方發達國家進入快速城市化發展時期,傳統的物質形態規劃已不再適應城市發展的需要,城市規劃增加了土地使用、經濟發展、環境與交通、住房與社區等內容[2]。城市規劃的主體內容逐漸被“政策導向型”的 城市綜合規劃(Comprehensive planning)所取代,而物質空間設計內容的比例越來越少,最終出現了一個介于城市綜合規劃和建筑學之間的新興學科——城市設計(圖1)。
中國城市規劃學科的演變與內涵與上述情況基本相同。目前在城市規劃實踐層面,《城市規劃編制辦法》(2006)中對城市總體規劃編制內容做出這樣的規定,“從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角度研究城市定位和發展戰略,按照人口與產業、就業崗位的協調發展要求……有效配置公共資源、改善人居環境”,合理確定城鄉空間布局,促進區域經濟社會全面、協調和可持續發展。此外,對總體規劃還提出編制專項規劃的要求④詳見中華人民共和國住建部,《城市規劃編制辦法》[Z],2006年實施。。
作為將城市規劃思想落實到三維物質空間的城市設計學科,其內容與城市總體規劃中的“物質空間規劃”是一個同構的系統(圖2)。在這個系統中,物質空間規劃偏重于平面,而總體城市設計更多地關注三維的空間形態和場所營造。如果說總體城市設計是“城市總體規劃階段的城市設計”的話,其定位則是城市物質空間規劃中針對“城市總體空間骨架和形象特色”問題的一個專項設計,應該與其他城市總體規劃專項一并編制、修編和實施。
就城市設計領域本身而言,總體城市設計與局部城市設計雖然同屬一個設計類型,但是兩者之間有本質的區別(表1)。
城市總體規劃是對城市未來發展的一項內容全面又綜合的規劃,包含城市有機發展和城市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是下一層次各個專項規劃、專題研究或項目設計的基礎。因此,總體城市設計的基本理念應該是在城市物質空間規劃框架下的“適度設計”,即要以城市總體規劃為依據,以城市總體層面的核心設計問題為導向,以“給局部城市設計留出創作空間”為原則,在宏觀層面刻畫“城市總體空間骨架和形象特色”。此外,還要制定一系列實施策略,并提出各個局部城市設計項目的“清單”,建立層次分明的城市設計項目庫體系,使各個局部城市設計項目建立起關聯關系,實現城市設計實踐活動的邏輯性和可持續性。

圖3 長春市總體城市設計的空間圈層
就城市物質空間而言,適度設計的概念包括以下3個方面的含義。
(1)空間圈層的適度分類
城市總體規劃的空間范圍包括市域城鎮體系規劃和中心城區規劃等幾個層次。如長春市總體規劃就包括市域、規劃區和中心城區3個空間層次,規劃區內比較大的集中建設區有中心城、雙陽九臺、蓮花山和空港新城,共同構成了自然與人工環境交融的大都市區。
由于這幾個集中建設區是不同規模、不同人口密度、不同特色的空間圈層,各自的歷史文化、空間形態、景觀秩序等方面不盡相同,針對塑造城市總體空間骨架和形象特色的總體設計問題不盡一致。因此,適度的空間圈層劃分有助于各集中建設區的總體城市設計更有針對性和指向性。比如長春市總體城市設計就分為5個項目。除了中心城區總體城市設計以外,還有雙陽、九臺、蓮花山和空港新城總體城市設計(圖3)。
(2)空間形態的適度分層
城市中能夠體現城市地方特色的元素是經過長期的演變和積淀形成的,在人們心目中留有深刻的印象,不可隨意改變。總體城市設計的任務是對這些元素進行科學提取、認定和歸納,并在保護的基礎上有所創造和發展。

圖4 城市特色元素的層級性(以片區為例)
這些特色元素包括構成城市空間的骨架,以及城市中的特色片區,如歷史保護區、特色功能區、特色肌理區和特色活動區等。
進一步研究發現,這些特色元素具有明顯的層級性,按照其歷史價值、空間規模和景觀重要性,分宏觀(城市級)、中觀(重點地區級)和微觀(地段級)3個不同層級,每個層級特色元素的內涵和影響力不盡相同(圖4)。總體城市設計定位在城市整體層面,重點關注宏觀層面特色元素的保護與塑造,“而重點地段與節點等微觀層面的具體設計不是總體城市設計的內容”[1]。
(3)設計元素的適度提煉
美國學者雪瓦尼在《城市設計過程》一書中,提出“城市設計元素”的概念,認為設計元素是一些有形的物質產品,由于這些產品的存在才使得城市設計內涵更加清晰,城市設計的任務是對這些產品提出形態上的控制要求,最后形成城市設計的全部。
正是由于設計元素的產品特征,才使得城市設計導則具有了針對性和可操作性,因此梳理設計元素是總體城市設計的一個基本問題。《城市設計管理辦法》(2017)提出了“確定城市風貌特色,保護自然山水格局,優化城市形態格局,明確公共空間體系”的設計內容,卻沒有對具有產品特征的設計元素做任何表述。筆者認為,如果總體城市設計沒有一個基于形態的設計元素,將難以編制可操作的設計策略和導則。

圖5 美國波士頓中心區的功能片區劃分
筆者曾經借鑒中醫學整體觀與生命觀理論,從解析城市生命體的角度提出“城市廊道”和“功能體”作為城市生命要素的觀點[3]。基于這樣的認識,在人與空間關系的視角下,本文認為總體城市設計的設計元素由城市“空間廊道和功能片區”兩個部分組成。對空間廊道和功能片區的設計,將有利于強調人與空間的互動關系,及營造城市空間特色和城市活力場所。
空間廊道是城市物質空間中能量循環的經絡系統,它既是城市的空間骨架,也承載著城市各功能體之間的能量傳遞、有機協作和活力展現。自然經絡系統包括生態與綠地系統,即水廊與綠廊;人工經絡系統包括空間與景觀系統,即街廊與視廊。
功能片區是以某種特定功能、特色地貌或文化底蘊為主的城市某一片空間范圍,在空間形態或城市生活方面有鮮明的同質性,是人們普遍認同的區域。比如歷史文化區、特色活動區、特殊產業區和濕地保護區等(圖5)。
20世紀中期的城市設計理論大多數都基于對城市物質空間的塑造,與傳統城市設計理論最大的不同的是,這些理論以經驗主義哲學為基礎,其研究導向都關注人對城市空間的體驗和感受,探究人與空間的互動關系。因此,這些理論對于以塑造城市空間形態和人居環境為目標的總體城市設計仍然有重要的理論意義。

圖6 基于雙向互動的認知地圖理論

圖7 美國費城城市結構(1963)

圖8 城市形態骨架景觀控制方法
以下選擇幾個經典理論做簡要回顧與分析。
(1)城市意象
美國城市設計學者林奇(Lynch,1960)提出的“城市意象”理論,是得到國際上普遍認同的城市總體形態設計理論。城市意象理論以城市形態和環境認知的互動關系為切入點,在傳統市政藝術(Civic art)理論的基礎上,提出認知地圖的概念(Cognitive map)(圖6),成為收集市民對城市認知信息的理論與方法,同時林奇還基于可識別空間結構的概念,提出建立城市形象性的理論,被認為是塑造城市特色的理論基礎。
林奇的城市意象理論對城市設計的學科發展和工程實踐影響非常大,是迄今為止世界范圍內的城市設計教學中引用頻率最高的學術⑤詳見Hooman Foroughm and Araabi, A typology of urban design theories and its application to the shared body of knowledge [J]. Urban Design International, 2016 (1),11-24.。據統計,在美國城市設計實踐中,僅在1960—1973年之間,就有2/3的項目運用了城市意象理論。
城市意象理論提出意象調查方法、塑造城市形象的5個要素,如路徑、邊界、區域、節點和地標。其中“路徑”和“邊界”代表城市空間中的“線”要素,“節點”和“標志”代表城市空間中“點”的特征,“區域”則是城市空間中“面”的體現。該理論是梳理城市總體空間廊道和功能片區的有效工具,由此形成的不同層次的城市意象格局將是總體和局部城市設計的基本依據,能為強化城市空間特色發揮重要作用[4]。
(2)骨架結構
美國另一位城市設計學者培根(Bacon,1961)提出的“有機統一整體”理論與方法,也是城市形態總體設計的經典理論之一。培根基于形態美學和視覺感受,從市民對城市體驗出發處理“空間和體量的相互關系”[5]。該理論提出總體城市設計的關鍵問題是詳細設計重點的景觀和設施,以體現市民一致認同的特質,用標志性的局部形象來影響和控制城市其他地區風貌,以保證城市空間既有特色的完整統一。
培根還提出關注居民行為感受的“同時運動系統”的概念,意在建立一種能夠體現人們對城市空間體驗的連續性,且不斷豐富和發展的城市空間系統,為人們創造良好的生活環境。
依據“同時運動系統”形成的費城功能結構和空間廊道,格局清晰,秩序性強,繼承并發展了歐洲城鎮景觀和市鎮藝術的概念,費城總體城市設計通過完整的規劃程序得到可持續的實施(圖7)。
(3)城市形態骨架
英國城市設計學者埃里克森(Erickson,2001)通過對歐洲傳統城市和城市空間理論的梳理,從城市設計角度提出解釋與設計城市空間的方法,用以提煉和解決城市空間的設計問題[6]。這一方法把城市形態元素分為兩組,一組是對城市結構有巨大影響的元素,稱為城市形態骨架(Urban armature)。這些元素由空間(重要的街道、廣場)和實體(大型公共建筑和紀念碑)兩個部分組成,是對市民生活有特殊功能、文化和象征性意義的城市核心空間(圖8)。如果這些空間對市民有實用意義、有可達性并且形象獨特,就一定會充滿活力。
另一組是在城市中大量存在、但對城市形態骨架影響不大的一般元素,如城市住區、工業區,稱為城市肌理(Urban fabric)。這些元素在城市形態中一般是作為“城市街坊”存在。
城市形態骨架是塑造城市特色的重要工具,因此城市設計師在設計創作中必須給予足夠關注,而對于眾多的城市街坊,城市設計則僅需要從肌理形態上做整體控制,應該給個體建筑設計留有更多的靈活性。
(1)美國波士頓中心區公共廊道系統及片區
在波士頓中心區公共廊道系統的梳理中,設計者將城市重要街廊和視廊、水廊和綠廊整合在一起,統一設計和塑造,形成中心區重點控制的公共空間廊道系統。城市空間廊道序列收放有秩,結構骨架更加清晰,可識別性更強[7]。在廊道系統中,自然系統和人工系統交替穿插,景觀變化豐富,更容易形成特色城市意象(圖9)。
在對功能片區的塑造中,把中心區劃分出幾個不同特色的片區,每個片區的劃分根據使用活動、環境模式、歷史背景和地理位置等因素來確定,如文化區、金融區、歷史區和濱水區等。各區之間既相互獨立又有聯系,共同構成中心區的整體環境,空間的條理性和活動的多樣性得到完美結合(圖5)。
(2)加拿大渥太華中心區城市設計戰略2020
該項目在城市規劃指導下,在宏觀層面梳理出特色公共空間廊道,對廊道本身和關聯地段提出總體城市設計戰略,對重點片區提出設計導則和實施建議。其目標是通過塑造公共空間特色,提升城市的宜居性和市民認同度,為居民和旅游者創造有吸引力和有活力的城市中心區。
主要設計過程分4步:建構、分析、確定和建議。
①建構編制城市設計戰略的基礎:通過掌握和理解已完成的大量相關工作、開放對話平臺收集社區居民的建議,了解政府部門對城市未來的發展規劃,作為城市設計戰略的基礎。
②分析城市結構框架及其組成內容:分析城市中的居住區、重點片區、廊道和水道的結構特征與組合規律,建立起城市空間的結構骨架,作為城市設計戰略的設計內容(圖10)。
③確定加強中心區公共空間特質的途徑:確定遠期發展方向、關鍵機會和有針對性的行動計劃。對上述城市設計對象提出設計策略,對其中的各個具體項目提出設計導則。
④建議城市設計戰略的實施路徑:包括中心區的特色活動、新建設項目、潛在的設計機會和遠期可持續改造的建議,以創造有活力、生活便利和美觀的城市中心區。
從空間范圍上看,這項城市設計戰略相當于我們概念中的總體城市設計。值得關注的是,其設計目標重點在于提升城市的宜居性和市民認同度,設計內容僅針對城市空間的結構骨架及其影響范圍,并且用“圖層分析法”將空間結構骨架分出許多既獨立又關聯的“圖層”。通過對“圖層”的拆分與解析,能準確把握各“形態構件”的特殊設計問題,從而制定有針對性的城市設計對策,值得學習和借鑒[7]。
(3)美國芝加哥中心區城市設計實施的項目庫
芝加哥中心區城市設計提出5個設計目標:強化城市環境可持續理念、強化濱湖地段的公共空間、形成濱河公共空間系統、創建新一代公園,以及完善綠化景觀和林蔭道。
為了實現上述城市設計目標,城市設計的實施計劃確定啟動5個具有發展潛力的重點片區,同時啟動5條通向濱水空間的“標志性街廊”。通過這些廊道和片區的建設,提高中心區的生活質量、宜居性,強化城市特色(圖11)。依據上述城市設計構想,提出具體建設項目、責任單位、實施時間和工程預算(表2)。
與局部城市設計不同,總體城市設計的元素融合在既有的城市物質空間中,并非像局部城市設計項目中的設計元素那樣顯而易見。有些設計元素是以自然與人工的環境形態表現出來,有些則是“非物質”的文化與生活;有些是城市歷史文化的積淀,有些則映射著時代特征[8]。無論如何,設計元素是融合在市民生活中的城市特色“基因”,是市民一致認同的城市特質,對于塑造城市特色至關重要。
從理論上講,城市特色的構成主要包括歷史與文化、形態與景觀、活動與行為3方面(圖12)。總體城市設計的目標是對城市特色的塑造和提升,因此對總體城市設計元素的挖掘與提煉同樣從這3方面考慮。

圖9 美國波士頓中心區公共廊道系統

圖10 加拿大渥太華中心區城市設計戰略2020

圖11 芝加哥中心區城市設計戰略平面
在設計過程上,“自下而上”廣泛收集信息是總體城市設計基本的技術路線。城市設計師根據取之于民間的海量信息,再從專業角度凝練和總結,形成城市的特色定位。這一定位對總體城市設計創作方向的把握、設計成果的成功與失敗都是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近些年來,國內外城市設計教學體系中,都增加了關于對各種數據的采集方法與分析技術的相關課程。東南大學王建國院士更是把當今城市設計稱為城市設計第四代范式——“數字化城市設計”[9]。
數據采集的方法多種多樣。目前普遍采用的方法有:在線問卷調查、興趣場所標注、各種大數據分析,以及各相關領域專業人士座談和設計團隊現場踏勘等。
長春市總體城市設計過程中,在廣泛吸納多元社會團體共同參與的基礎上(圖13),基于手機信令、浮動車和用電量等大數據,分析城市人群活力區。通過不同渠道的信息和大數據分析,對公眾印象最深的地點進行頻次統計和可量化的空間優化分析,最終形成一個貼近市民認知意象的、城市宏觀層面的骨架廊道和特色片區,作為總體城市設計的設計元素。

圖12 城市特色的元素構成

圖13 長春市多元社會團體參與模式

圖14 街廊的概念及其影響區和控制區
在總體城市設計層面上,對設計元素的塑造原則是以保護和強化為主,創新和發展為輔,所以對于空間廊道應該重點從3方面提出設計策略和設計導則:保護形態、強化可達和注入活力。對于功能片區則作為重點地區城市設計項目在城市設計項目庫中單獨立項,總體城市設計僅提出方向性技術要求,包括城市設計范圍、設計目標、功能組成和設計指引[10]。以下僅對空間廊道的特色塑造做簡要敘述。
(1)保護形態
在空間形態方面,空間廊道分3個層面:第一層面是廊道的底界面和側界面,構成廊道空間本身;第二層面是廊道的控制范圍,其寬度取決于與街廊有功能關聯的用地界限;第三層面是廊道的影響范圍,其寬度取決于廊道空間的研究范圍,理論上一般認為是250—300 m的步行范圍[6]。其中廊道空間本身直接影響人的行為活動和意象形成;廊道控制范圍決定了廊道的功能構成和活動支持;廊道影響范圍僅影響其交通組織和景觀質量(圖14)。
以街廊為例,街廊包括街道地面和街墻形成的線型空間,也包括該街道兩側一定用地范圍內的用地功能。有場所感的街廊應具備3個要素:形態的獨特性、人流的可達性和活動的多樣性。在形態方面,界定街廊的街墻應該具有建筑風格的統一性和協調性,景觀的整體性和連續性;在可達性方面,除了具備多種方式的公共交通條件外,還要有清晰的導向系統,方便人流集散和活動;在活動方面,除了突出功能上的主導性和兼容性外,街廊應該是人性化尺度空間節點的系列集合,適合步行、駐足和多樣性活動。
(2)強化可達
在保護形態的前提下,提高可達性是強化設計元素城市形象性的重要手段。通過合理組織交通與停車、疏通相鄰街道的可達性、提高步行環境質量等方法,提升其便利性。
以美國巴爾的摩市內港區改造的城市設計為例,其目標是建成一個具有濱水特色的文化、商業和休閑旅游中心。為了加強內港區與城市中心區內的查爾斯商業中心的聯系,在兩者之間建設了人行空間步道系統,將這兩個復興項目緊密地聯系起來。此外,又全面理順通往內港區的各主要道路,以方便市民和游客到達,進一步強化了內港區的吸引力和對城市的輻射作用(圖15)。
(3)注入活力
活力是城市各種能量和信息循環的“精氣”和動力,公共空間活力的核心是人氣,可達性僅為人們的聚集提供物質條件,但是如果沒有多樣性和主題性活動,難以讓公共空間具有吸引力,從而難以形成場所感。
美國波士頓昆西市場經過多次“漸進式改造”,給這組歷史建筑群注入了新的功能,古樸的建筑及空間環境彌補了當代美食購物廣場歷史感不足的缺憾,彰顯了城市的歷史與文化。在改造后的運行過程中不斷地組織藝術公演、休閑集會等主題活動,一直保持其持續的吸引力,成為波士頓著名的商業、餐飲和旅游的景點之一(圖16)。

圖15 美國巴爾地摩內港改造總平面圖

圖16 美國波士頓昆西市場景觀
長期以來,總體城市設計成果的實施一直是普遍存在的問題,直接原因是由城市設計法定地位的不確定和城市總體規劃編制的不同步造成的,也與總體城市設計管控技術工具的缺失密切相關[11]。隨著城市設計法定地位的確立、總體城市設計納入城市總體規劃體系之后,前一個問題將迎刃而解。而總體城市設計管控技術與工具則是亟需認真研究的問題。
縱觀國內外總體城市設計的實踐經驗,總體城市設計實施管控的技術工具主要有3個:針對設計元素的實施策略與導則、針對地段城市設計的項目庫與指引,以及面向市民的各種宣傳形式與公眾參與活動。這些都是關系到總體城市設計可用、實用、好用的基本問題。
(論文插圖由作者指導的2017級碩士生繪制,在此深表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