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三等侍衛加二級永山及妻誥命淺析

張偉

誥命、敕命是古代帝王封贈文武百官的一種憑證文書，是古代詔書之一，一般記載官員的官職、事跡、功勛等內容。除了封授官員本身，也對其先代和妻室進行封贈，有的可襲封數代。清代規定，凡封贈五品以上官員授以誥命，封贈六品以下官員授以敕命。清代誥敕文書的內容、文體、結構、格式、軸數等都有一定的標準規范。

誥，即以大義諭眾，有告知、告誡、勉勵之意。“誥”作為王命文書出現于西周，《尚書》有《湯誥》《大誥》《召誥》《康誥》《酒誥》等篇。《湯誥》是商湯要求官員勤于政事的告示，《康誥》《酒誥》是周成王冊封文王之子康叔的誥諭。秦朝廢除“誥”，而漢代亦不常見。唐宋時期，誥命被稱為“告身”。唐代授予官職，“皆給以符，謂之‘告身”^[1]。據《新五代史》記載，“吏部文武官告身，皆輸朱膠紙軸錢然后給，其品高者則賜之，貧者不能輸錢，往往但得敕牒而無告身。五代之亂，因以為常，官卑者無復給告身，中書但錄其制辭，編為敕甲”^[2]。后唐吏部侍郎劉岳指出：“制辭或任其材能，或褒其功行，或申以訓誡，而受官者既不給告身，皆不知受命之所以然，非王言所以告詔也。請一切賜之。”^[3]自此以后，百官皆賜告身。宋代重新以誥命的形式任用和封贈官員，至明朝為定制。明代“五品以上授誥命，六品以下授敕命。……公、侯、伯視一品。外內命婦視夫若子之品。生曰封，死曰贈。若先有罪譴則停給”^[4]。

清沿明制。據《欽定大清會典》記載：“凡職官恭遇覃恩，得應封典，均如其品秩給以誥敕，并推恩于其先。五品以上授誥命，六品以下授敕命。一品封贈及三代。二品、三品及二代，四品至七品一代，八、九品止封本身，不封父母。”^[5]“凡封爵皆給誥敕。世襲罔替者，授誥命;有承襲次數者，授敕命。至襲次已盡，授恩騎尉時，亦改授誥命。”^[6]由此可見，清代“推恩于其先”的標準為：一品官可追封至曾祖父母;二品和三品官可追封至祖父母;四品至七品官可追封至父母;八品和九品官則只封本身。清代誥敕文書是由內閣“擬書加寶”，即中書科按品級繕寫，誥敕房校閱后頒發。如果遇到承襲情況，承襲人須將原來的誥命或敕命上交到內閣，由內閣填寫承襲人的姓名和承襲日期，加蓋寶印后，再頒發給承襲人。

黑龍江省博物館收藏的一件清代光緒十五年（1889）的永山及其妻子的誥命，用滿漢兩種文字書寫，內容相同，漢字部分為：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奉輦期門，久追隨于豹尾;弭貂中禁，膺寵錫于龍章。爾三等侍衛加二級永山，武勇夙嫻，恪勤懋著，周旋禁闥，歷夙夜以宣勞，環衛廷墀，直云霄而奉職，允稱爪牙之選，宜錫綸綍之褒。茲以覃恩，授爾為昭武都尉，錫之誥命。于戲！紫泥璀璨，式瞻扈蹕之榮;朱紱輝煌，益勵奉公之誼。

制曰：宣力奏功，固賴同心之喆配;推恩逮下，聿昭盛世之隆規。爾三等侍衛加二級永山之妻袁鄭氏，效順于家，能宜其室。備切箴規之助，宵旦殷勤;式逢慶澤之施，絲綸璀璨。茲以覃恩，封爾為恭人。于戲！淑德揚于中饋，樹乃壺儀庥章。錫自天朝，欽予時命。

光緒十五年二月十七日

這件誥命保存完整，只是個別字跡略有模糊。受封者永山（1868-1894），袁氏，為吉林將軍富明阿之子，黑龍江將軍壽山之弟，隸屬于漢軍正白旗，“以蔭授侍衛，歸東三省練軍”^[7]，駐防黑龍江。甲午戰爭爆發后，永山與兄長壽山一起追隨依克唐阿出兵，率領黑龍江騎旅駐扎摩天嶺。永山率部深入前線與日軍作戰，多次擊敗敵軍，不斷取得戰役勝利，收復失地，立下戰功。后來在軍隊戰敗撤退過程中，永山獨自率軍殿后，遇到敵人埋伏而中槍，子彈擊穿胸部，“踣復強起督戰，大呼殺賊而逝，事聞，謚壯愍，予建祠奉天”^[8]。

根據誥命內容可知，此件誥命文書于清光緒十五年（1889）頒發，永山被授予昭武都尉，其妻被封為恭人。誥命文體為駢體文，句式工整，文詞華麗。絲絹質地，縱30厘米，橫216厘米。卷首有篆體“奉天誥命”四字，字兩側有升降龍紋，雙龍首尾相對。使用滿漢兩種文字書寫，漢文行款自右至左，滿文行款自左至右，合于中幅書寫日期，并鈐蓋“制誥之寶”璽印。

清代“覃恩封贈誥敕，則定有成式，按品繕軸。祝辭亦如之”^[9]。清代文武官員之階分為九品，每品有正從之分，合計十八等。其中文官之階自上而下依次為：光祿大夫、榮祿大夫、資政大夫、通奉大夫、通議大夫、中議大夫、中憲大夫、朝議大夫、奉政大夫、奉直大夫、承德郎、儒林郎（吏員出身授宜德郎）、文林郎（吏員出身授宜議郎）、征仕郎、修職郎、修職佐郎、登仕郎、登仕佐郎;武官之階自上而下依次為：建威將軍（公、侯、伯與正一品官均授此銜）、振威將軍、武顯將軍、武功將軍、武義都尉、武翼都尉、昭武都尉、宣武都尉、武德騎尉、武德佐騎尉、武略騎尉、武略佐騎尉、武信騎尉、武信佐騎尉、奮武校尉、奮武佐校尉、修武校尉、修武佐校尉。

誥命、敕命文書的書寫格式和句數與文武官員的品階有密切關系。按照清代順治時的規定：一品至三品官員的誥命，起句與結尾贊詞均為六句，只是中間所寫事跡部分有差異，分別為十四、十二、十句;四、五品官員的誥命，起句與結尾贊詞均為四句，中間事跡部分為八句;六、七品官員的敕命，起句與結尾贊詞均為四句，中間寫事跡六句;八、九品官員的敕命，起句與結尾贊詞均為兩句，中間事跡部分為四句。康熙時規定，按官職選定文字，文式固定，依式印刷草本。官員請封，由所在衙門開具職銜送到內閣，然后按照應得文字撰寫。此后，清代誥命、敕命形成一種官樣文書，相同品級的文官或武官，除姓名、職銜等不同之外，文詞、格式大體一致。清代對各級官員的曾祖母、祖母、母親、妻室的封贈，“但論品級，不分正從”，“命婦視夫若子之品，一品封一品夫人、二品夫人、三品淑人、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品儒人、八品八品儒人、九品九品儒人”^[10]。

加級請封的制度在清代一直存在。永山原為三等侍衛，正五品武官，受封時加二級，因此才被授予“昭武都尉”，妻子被授予“恭人”。清初對加級請封的限制極其嚴格，遇到官員有加級的情況，“即照新加之級給封。加級多者，三品、四品官，不得逾二品;五、六品官，不得逾四品;七品官，不得逾五品;八品以下官，不得逾七品。其捐輸得級者，不計”^[11]。自道光以后，“捐封例開”，只需依例報捐，即可請封，甚至加倍報捐還可得到更高級別的封贈，“展轉推衍，而經制蕩然矣”^[12]。

按照覃恩封贈的官員品級，清代頒發的誥命和敕命的軸數也有差異。一品官給誥命四軸，為玉軸錦面;二品、三品官給誥命三軸，二品為犀軸錦面，三品為貼金軸;四品、五品官給誥命二軸，四品為貼金軸，五品以下為角軸;六品、七品官給敕命二軸;八品、九品官給敕命一軸。

據光緒《欽定大清會典》記載，誥命在文末加蓋“制浩之寶”，印為青玉，方四寸，厚二寸，交龍鈕，高二寸七分。敕命則在文末加蓋“敕命之寶”，印為碧玉，方三寸五分，厚一寸三分，交龍鈕，高一寸八分。

誥敕命文書一般都書寫在十分貴重的絲織物上，色彩絢麗，華貴精美，可“上榮祖考，下及子孫”，體現的是統治者對官員的肯定和贊賞。誥敕文書對于受贈者而言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激勵著他們恪盡職守、盡忠報國，有利于維護政治穩定、國家統一。誥敕文書在文體格式、書寫材料等方面有著一定的標準規范，也體現出古代社會嚴格的等級制度。同時，誥命、敕命作為古代公文種類之一，其內容載有一定的歷史信息，具有極其重要的史料價值。

[1]《新唐書》卷四十五《選舉制下》，中華書局，1975年，第1172頁。

[2]《新五代史》卷五十五《劉岳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632頁。

[3]《新五代史》卷五十五《劉岳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632頁。

[4]《明史》卷七十二《職官志一》，中華書局，2000年，第1160頁。

[5]乾隆朝《欽定大清會典》卷七《吏部》，《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88-89頁。

[6]光緒朝《欽定大清會典》卷十二《吏部》，《續修四庫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24頁。

[7]《黑龍江志稿》卷五十三《永山傳》，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350頁。

[8]《黑龍江志稿》卷五十三《永山傳》，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350頁。

[9]光緒朝《欽定大清會典》卷二《內閣》，《續修四庫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33頁。

[10]乾隆朝《欽定大清會典》卷七《吏部》，《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89頁。

[11]光緒朝《欽定大清會典》卷十二《吏部》，《續修四庫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26頁。

[12]《清史稿》卷一百一十《選舉志》，中華書局，1976年，第319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