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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3年年初我國多地出現空氣污染指數 “爆表”情況以來,大氣污染治理問題一直成為全社會普遍關注的焦點。為了盡快改善空氣質量,2013年9月12日國務院發布了《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以下簡稱“大氣國十條”),意圖通過部署大氣污染防治十條措施,打出大氣污染防治的“十記重拳”。大氣“國十條”被稱為有史以來最嚴厲的大氣治污政策,各省(市)為實現大氣“國十條”的目標,相繼出臺了對應的行動計劃,分別從“控煤”“控車”“控塵”“控工業污染”和“控新建項目污染”等方面部署防治措施。然而,關于該行動計劃所能取得的實際效果,人們看法不一。大氣“國十條”行動計劃究竟成效如何,能否顯著改善大氣質量,降低霧霾天數?哪些因素會影響各個城市實施大氣 “國十條”計劃效果?這是一個實證性問題。然而,當前學術界較多側重于現階段霧霾影響因素研究(馮少榮、馮康巍,2015;吳建南、秦朝,2016;李曉燕,2016),對于直接影響霧霾的大氣“國十條”帶來的政策效應及其影響因素研究很少,僅有某些調研報告依靠氣象學的理論,得到“2014年總體空氣質量相比2013年有明顯改善”的結論。從實證角度看,僅比較大氣“國十條”公布前后的污染物濃度差異只能說明“國十條”與大氣質量改善存在相關性,不能形成因果推斷,我們需要控制可能影響大氣質量的其他因素,才能準確判斷大氣“國十條”的計劃效果。本文試圖實證研究我國大氣“國十條”的計劃效果與其影響因素,本文貢獻在于:第一,在74個地級市2013—2016年相關變量的基礎上,對2013年發布的大氣“國十條”的計劃效果進行了實證研究;第二,進一步探索了影響大氣“國十條”計劃效果的因素。這些研究能夠為相關政府部門有效貫徹落實大氣“國十條”計劃提供計劃支持與參考。
從政府角度來看,大氣 “國十條”提出了明確的 “到2017年的全國地級及以上城市可吸入顆粒物濃度比2012年下降10%以上”的目標,并明確“地方政府對當地空氣質量負總責”“與國務院簽訂目標責任書”“領導干部綜合考核”和“組織部門的約談”等制度,這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改變部分地方政府一味重視GDP、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現狀。從企業角度來看,一方面需要淘汰分散燃煤的小鍋爐,加快脫硫、脫硝和除塵改造工程建設,治理揮發性有機物污染,壓縮“兩高”行業過剩產能等改造計劃;另一方面隨著排污費征收標準、煤炭的資源稅稅率的逐步提高,污染的代價越來越高;再有綠色信貸支持、排污權抵押融資模式、合同能源管理政策、碳排放交易試點等市場機制,能夠為環保行業或企業提供資金支持,推動企業節能減排。從社會公眾角度看,隨著各個城市空氣質量排名的公布,人們對藍天的向往日益強烈,開始自覺少開一天車、減少煙花爆竹燃放、不在野外燒烤,購買低排放環保汽車。一系列“標本兼治、多管齊下、目標明確并配以經濟政策”的大氣“國十條”勢必形成全社會“同呼吸、共奮斗”的行為準則,帶來空氣質量的改善。為此,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大氣“國十條”發布后空氣質量將得到明顯改善。
我國地域遼闊,各個省市的產業結構、經濟發展水平和環境重視度不同,大氣“國十條”行動計劃的效果也不相同。
1.城市產業結構。目前,工業污染源是環境污染的主要源頭之一,也是這次大氣“國十條”計劃的改革重點。京津冀地區PM2.5超標排放,火電、燃煤鍋爐和工業排氣煙塵是主因,達到55%。嚴控“兩高”行業、提高資源稅率和排污費征收力度等多項大氣“國十條”計劃,均直指工業企業,尤其是電力、鋼鐵、玻璃和水泥行業。據有關預測,按照環保投入貢獻度測算模型,大氣“國十條”將帶來總投資額達17 474億元,其中工業企業污染治理投資比重達36.7%,投資去向以脫硫、脫硝、除塵等大氣污染治理建設為主。清華大學與中國清潔空氣聯盟認為,在治霾措施中,減排效果最為突出的是能源結構調整、電廠與燃煤鍋爐脫硫脫硝、鋼鐵、水泥、工業窯爐除塵升級改造帶來的。于是以工業產業為主導的城市的減排潛力和空間必然較大,大氣“國十條”計劃效果更為明顯。本文提出假設2:
假設2:相對于其他城市,重工業城市大氣“國十條”的計劃效果會更好。
2.環保資金支持。大氣“國十條”的貫徹實施需要大額資金支持,董戰峰和袁增偉(2015)認為,我國需要的直接投資額度為1.84萬億元,分別用于優化能源結構、移動源污染防治、工業企業污染治理和面源污染治理。但2013年和2014年我國大氣污染防治專項資金投資規模僅為50億元和100億元,雖然呈現遞增模式,但投資需求缺口較大,再加上各省市大氣污染防治配套投資預算不足,造成大氣行動計劃所需資金投入難以保障,這會大大影響大氣“國十條”效果目標的實現。可見,環保資金是大氣“國十條”計劃有效實施的短板之一,環保資金投入充裕,才可能為計劃有效落實提供資金支持,將該計劃落到實處。本文提出假設3:
假設3:相對于其他城市,環保資金充裕的城市大氣“國十條”的計劃效果會更好。
3.環境信息公開情況。環境信息公開是促進大氣污染防治的有效保障之一。《環境信息公開辦法(試行)》規定,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可以向環保部門申請獲取政府環境信息。政府環境信息公開的內容有污染源日常監管和信訪投訴記錄、企業日常超標、違規、事故記錄公示與集中整治環境等信息。政府環境信息公開具有重大意義:能夠保障陽光執法,防治庇護污染企業,遏制尋租與數據造假問題;能夠為公眾環境訴訟提供數據支持,防止舉證難的技術障礙;能夠協助公眾參與環境決策和管理,將排污企業置于公眾監督之下,從而為節能減排創造巨大動力。可見,環境信息公開能夠為大氣污染防治“保駕護航”,本文提出假設4:
假設4:相對于其他城市,環境信息公開程度高的城市大氣“國十條”計劃效果會更好。
大氣“國十條”計劃發布于2013年9月12日,為研究計劃效果,考慮數據的可得性,本文采用2013—2016年的74個城市數據進行實證研究。之所以選用74個城市,是因為在2013年該74個城市是第一批實施新的 《環境空氣質量標準》(2012),并公布PM2.5指標的城市。剔除西藏地區,本文樣本為73個城市5年數據,共365個觀測值。數據來源:一是國泰安數據庫和國家統計局;二是國際環保組織“綠色和平”在互聯網上發布的城市PM2.5年均濃度指標;三是公眾環境研究中心網站披露的城市污染源監管信息公開指數。所用軟件為STATA 10.0。
1.因變量(PM2.5)。大氣“國十條”計劃目標是改善空氣質量,降低霧霾天數,而PM2.5是衡量霧霾是否達到危害性大氣污染的一個重要指標,因此,本文選取PM2.5年均濃度作為被解釋變量,該值越小表明空氣質量越好。
2.自變量(issue)。發布大氣“國十條”是本文感興趣的事件,是使得各個城市的環境發生改變的“準實驗”。該變量是虛擬變量,考慮到大氣“國十條”的計劃效果顯現需要一定時間,本文把2013年(含)以前年份取0,2013年以后年份取1。
3.調節變量(X)。本文選取城市第二產業占GDP比例(indus)、單位 GDP 污染治理投資額(fund)、城市污染源監管信息公開指數(piti)等三個變量,研究對大氣“國十條”計劃效果的調節作用。

表1 變量定義表
4.控制變量。一個地區的霧霾濃度受到多種因素影響,李曉燕(2016)研究,汽車尾氣排放、煤炭消費、建筑揚塵會直接影響霧霾天氣。本文選取城市私人汽車擁有量(car)、房屋建筑施工面積(building)和煤炭消費量(coal)作為控制變量。

在此模型中,我們感興趣的變量是α1,根據本文假設1,α1預計顯著為負。X分別表示三個調節變量indus、fund和piti,根據假設2、假設3和假設4,我們預計X×issue的系數α2顯著為負。
表2中Panel A為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結果顯示,樣本的PM2.5年均濃度為66.89微克/M3,最大值為邢臺市的155.20,最小值為海口市的21.30,標準差為25.30,可見各個地級市的空氣質量差異比較大。indus的均值為47.48,最小(大)值為 19.92(61.92),表明各個城市的產業結構差異較大,城市GDP對工業的依賴度不同。fund的離差程度更大,最大值(99.18)與最小值(2.16)的差異為 97.02,表明各個省市單位GDP污染治理投資額差異極大,對污染治理的資金支持力度不同。piti是城市污染源監管信息公開指數(滿分100),平均得分42.73分,最大值也不到70,表明我國城市環境信息披露程度總體偏低。
Panel B報告了大氣“國十條”發布前后PM2.5差異性檢驗。結果顯示,發布后的PM2.5濃度均值(62.87)顯著低于發布之前水平(70.90),結果通過了均值t檢驗和非參數秩和檢驗,在5%的水平上顯著,假設1得到初步支持,大氣“國十條”發布后的大氣質量得到明顯改善。
Panel C報告了大氣“國十條”發布前后PM2.5差異影響因素的均值t檢驗。結果顯示,工業城市的PM2.5濃度更高,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工業是PM2.5主要污染源。再比較兩年PM2.5的下降幅度,我們發現工業城市的PM2.5下降幅度更大(9.56),在5%水平上顯著高于非工業城市的△PM2.5(6.25),假設2得到初步支持。從環保資金投入變量看,環保資金投入高的城市的PM2.5水平較高,但PM2.5的下降幅度也顯著更大(最多下降了2.27)。這表明我國當前環保資金總體還不充裕,存在“先污染,后治理”現象,只是對污染嚴重的城市加大環保資金投資力度,不能做到防患于未然,同時表明環保資金充裕的城市對PM2.5的治理效果更好,假設3得到初步支持。信息公開指數與“國十條”發布前后的PM2.5水平在5%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明污染源信息公開程度高的城市,霧霾不太嚴重,比較△PM2.5,發現信息公開程度的影響也不大。假設4未得到支持,這可能是因為在“國十條”發布前,信息公開程度高的城市的PM2.5本身就偏低,降低空間比較小。

表2 相關變量描述性統計與差異性檢驗

表3 大氣“國十條”計劃效果的多元回歸結果
表3報告了大氣“國十條”計劃效果的多元回歸結果。模型(1)表明,在控制了影響PM2.5的相關變量后,大氣“國十條”計劃使PM2.5濃度平均下降了9.636,在1%水平上顯著,假設1進一步得到驗證,表明大氣“國十條”收到了明顯的計劃效果,使得大氣空氣質量得到明顯改善。模型(2)至(5)分別是對四個調節變量indus、fund和piti的檢驗。模型(2)和(3)的交叉變量系數均顯著為負,顯著性水平從1%到5%不等,表明重工業城市、環保資金支持城市的大氣“國十條”起到的計劃效果更好,假設2、假設3均得到驗證。另外,indus和fund的系數顯著為正,這表明重工業城市的霧霾相對更嚴重,霧霾更嚴重的地方愿意花費的環保治理資金越大。分析模型 (4),地方污染源信息公開指數piti與issue的交叉項系數為負(-0.325),但統計上不顯著,假設4未得到支持,并不是信息公開程度高的城市的霧霾治理效應越好。究其原因,piti的系數(-6.313)在1%水平顯著為負,該系數顯著為負,表明piti指數高的城市的PM2.5水平較低,也就是說環境信息公開程度較高的城市的霧霾本身就不嚴重,于是PM2.5的下降幅度也就不明顯了。控制變量的系數跟李曉燕(2016)、吳建南和秦朝(2016)的研究基本一致,不同程度上顯著為正。
本文對主要結果進一步做了穩健性檢驗。從研究方法選取上,本文替換了采取研究交叉變量X×issue系數的方法,將樣本以三個調節變量的中位數為界,將樣本分為四組,即分為工業城市與非工業城市、環保資金支持力度高與低、環境信息公開指數高與低等三組,對每一組數據,以PM2.5為因變量,issue為自變量,進行回歸,通過比較issue的系數的顯著性來進行研究。見表4。

表4 大氣“國十條”在不同子樣本的計劃效果
對于不同子樣本,大氣“國十條”計劃效果差異較大。在重工業城市、環保資金投入高的城市,大氣 “國十條”對PM2.5的降低產生了更為顯著的影響,系數相對于對應樣本提高了5至8個百分點,同樣支持了假設2、假設3。而對于環境信息公開指數變量,不同子樣本的“issue”系數都不顯著,假設4未得到支持。另外,本文還借鑒于文超和高楠(2015)的研究,選擇三種大氣污染指標(氮氧化物排放量、二氧化硫排放量與煙塵排放量)替代PM2.5進行研究。以上研究結論基本不變。
本文以我國74個地級市2013—2016年PM2.5年均濃度數據及相關經濟數據為樣本,對大氣“國十條”的計劃效果進行了實證研究。研究結論如下:其一,2013年我國大氣“國十條”發布以后,74個地級市的年均PM2.5濃度明顯下降,表明大氣“國十條”的頒布,確實起到了改善空氣質量的效果。其二,不同地區的大氣“國十條”的落實效果不同,相對而言,在重工業城市、環保資金充裕城市或省會城市,大氣“國十條”對空氣質量的改善效果更為明顯。
基于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1)我國大氣“國十條”在大氣污染防治方面已經搭建起了一個正確的框架,今后應該繼續進一步細化、量化,通過責任分解與落實,將大氣“國十條”貫徹落實下去。(2)重工業的產業結構,包括鋼鐵、建材、石化和電力等高耗能和高污染產業,是導致霧霾的主要源頭之一,該產業的治理空間很大,產生的治理效應也很明顯,我們應該繼續優化產業結構,加快落后產能升級改造工程。(3)雖然環保資金對霧霾的治理效果明顯,但我國環保資金缺口較大,缺乏環保資金支持是治理霧霾的短板之一,存在“污染了再治理”現象,今后應該加大環保資金預算,做到未雨綢繆。(4)地區污染源信息披露程度與當期PM2.5顯著負相關,表明當前環境信息披露程度高的城市的空氣質量普遍比較好,反而越是霧霾嚴重的城市,越不愿意披露環境信息,使得環境信息的治理效應難以見效。我們應該進一步規范各個地區的污染源信息披露,提高信息披露透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