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克杭蓋
“華夷共祖”是歷史結論,是不能輕率質疑的。今人能做的就是尋找證據,來支持分子人類學以及歷史得出的結論。顯然,“分子人類學”所繪制的人類基因路線圖譜是當下最科學的、最精準的、最值得信賴的理論框架體系,考古學則退縮成為這一理論體系的完善與補充。
《浚稽山》的出籠,實際上就是借用文學作品,來肯定“華夷共祖”這一歷史事實。有西方背景的分裂勢力渲泄、高喊什么藏獨、疆獨、臺獨,顯然是經不起科學檢驗和反駁的。
《浚稽山》以人類學的視覺,再現北亞兩千年前還處于野蠻、蒙昧的文明發展狀態及北亞民族與中原文明的關系。在秦漢時期,中原文明向邊緣輻射的幾個關健人物是無法忽視的:蒙恬、李陵與蘇武以及張騫、班超等。
他們是改變北地原駐民族文明進程的重要人物。
面對浩瀚如星的史實典籍,如何進行取舍成了困擾我的難題。蘇武是經歷了歷史洗禮的千古不朽的英雄,他不僅是中原民族標榜的英雄,也是北地游牧族群心目中的英雄。歷史事實是蘇武在北地民族中如神靈一般地存在著。游牧狩獵部落族群認為,蘇武是高貴而偉大的昆侖神賜給他們的無所不能的神。
馬蹬與北地游牧民族的崛起
中原人對北地游牧民的認知存在諸多誤區,把他們當成草原天空的雄鷹,自由自在,來去無常,如難以捕捉蹤影的風;事實上在馬蹬出現前,游牧族群的活動范圍是受到極大限制的,騎兵進行大規模作戰的條件還不具備。秦與秦之前,一個秦大將蒙恬就能讓匈奴人無可奈何,望南興嘆。
在農耕民族的眼里,馬蹬只是個小物件,然若沒有馬蹬,人騎在馬背上,雙腿不能承載力量,就無法長時間留滯在馬背上,游牧的活動范圍必然受到限制,也制約著部落族群間經常性的戰爭沖突。秦帝國的弩兵是戰國時期最強大的力量,不但讓六國膽寒,同樣也使匈奴人不敢輕舉妄動。
但馬蹬最終還是誕生了,而且由此改變了北地族群之間的力量角逐與勢力范圍,讓匈奴人從西部強鄰月氏,東部強胡的壓迫中逆勢而起,使北方草原在群龍無首的混亂狀態中漸漸進入有序的發展階段。冒頓單于率領游牧民族跨進了文明社會的門檻,使他們徹底擺脫了蒙昧與野蠻,漸漸獲得了與文明社會對話的資格。進入高度文明的中原王朝,也不得不放低傲慢的身架,與北地民族互派使者,進行外交往來。
馬蹬徹底改變了草原族群的生存狀態。
從人類學的視覺看問題
人類學在中國知識分子群體中是受冷遇的,能用人類學的視覺去觀察、進行文學創作的作家就顯得少之又少。
在中國,能站在人類學的視覺看問題的學者自古卻是存在的,大隋王朝的黃門侍郎裴矩曾編撰過《西域圖記》三卷。他是個西域通,在西北任職時,注意搜集西域各國山川險易,君長姓族,風土物產等,繪畫各國王公庶人服飾儀形,為大隋帝國規劃西域國策奠定了理論基礎。
可惜,在弱宋后,孔儒學說在北宋理學的劫持下,走向其發展的反面,對社會的文明進步起到的作用只剩下阻礙,使漢族優秀的知識分子群體的文化視野不斷萎縮。因而,自裴矩之后,關注邊地民族的知識精英漸漸邊緣化,淡出了中國社會的政治中心。
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里,廣泛分布著這樣或那樣的部落和群體,而每個民族幾乎都意識到在自己的周圍有著這樣或那樣的不同的族群,但長期以來處在相互隔絕的狀態,形成了各自的語言、世界觀、宗教信仰和風俗習慣。
人類學關注的重點不是放在普同性方面,而是放在文化變異方面。比如文化是怎樣起源又是怎么發展的?還放在語言、食物獲取、經濟體系、性與文化、婚姻與家庭、婚后居處和親屬的關系、宗教與巫術、生活方式和風俗習尚等等方面。
這些在《浚稽山》中都盡可能地展示出來:大漢王朝時期中原人的社會組織結構及集權社會統治下官員的生存狀態;匈奴及北地民族的生存狀態,倫理風尚禁忌諸方面以及中原與北地民族之間的風俗相互滲透與影響。比如:匈奴、堅昆及丁零人的生活狀況及巫蠱之禍的暴發。《浚稽山》從側面揭示了中原文化對匈奴社會的影響是劇烈的。這種沖擊在匈奴強盛時期就已經出現。匈奴貴族對此反應恐懼,卻又無可奈何。
蘇武與李陵的角色處理
對蘇武與李陵的角色描寫與塑造,最大障礙仍然在傳統與倫理方面的歷史局限性。
蘇武是千古不朽的歷史人物,因受到傳統觀念的局限,無法深入走進真實的歷史深處,全方位地給人們呈現蘇武在北地所遭受的磨難、艱辛與屈辱。他不但要面對惡劣的自然環境,還要經常面對處在蒙昧野蠻狀態的食人部落。在北海囚禁十九年,回歸中原后,面對毫無人性的酷吏與偏激狹隘、自以為是的腐儒,他只能選擇沉默——李廣因迷路失期,寧可自殺也不愿面對刀筆史,足以說明當時中原王朝朝政情勢的嚴酷苛薄。
在武帝晚期與宣帝初年,中原王朝的政情是嚴酷的。蘇武選擇隱忍是應該理解的,特別是在霍光專權時期,蘇武之子蘇元受上官杰父子之累被殺,他是忍受了巨大的、無法訴說的悲痛。霍光專權勢力消除后,與蘇武有相近遭遇的宣帝,同情其晚景之凄涼,問及他在北地狀況,才有人告知朝野,蘇武在堅昆部留有一子:通國。
李陵家族的悲慘遭遇是值得同情的,這里既有朝政的原因,也有李氏家族自身性格缺陷的因素。李陵的降匈事件是大事大非的原則問題,在這個嚴肅的問題上,同情心泛濫是不可取的。不論人們有多少理由,降匈——充當叛徒則是不可寬容原諒的,任何企圖把漢奸洗白都是荒誕的。
但李陵的身份卻是復雜的,站在中原人的立場上審視,他是漢奸;站在北地部落民族的角度,他又是堅昆人的族祖,即吉爾吉斯人的先祖之一。在涉及敏感的民族問題上,既要有原則,又要考慮其特殊的歷史地位與身份。因此,對李陵的表述要把其分寸,謹慎地選擇能夠向世人展示的范圍與程度。
黃帝部落之覓蹤
史前文明,并非沒有文字性留存的蛛絲馬跡可以尋覓。留存在游牧草原地帶以及長江流域的大量巖畫,是破解史前文明的密鑰。世界聞名的史前巖畫有多處,印度博帕爾巖畫距今約2萬年。西班牙北部坎塔布連山區的阿爾塔米拉巖洞壁畫,距今約1.8萬年到1.3萬年。寧夏中衛的大麥地巖畫距今約1.3萬年到1萬年。連云港錦屏山的將軍崖巖畫,距今約7千年,這是國內惟一反映農耕部落的原始巖畫。
軒轅黃帝作為一個草原游牧部落聯盟的首領,他一定在草原地帶的某一處山巒留下巖畫遺跡。傳說中的軒轅氏為赤面,這符合北地草原烈風重染的實際事實。這種膚色與西部草原的土著部落是相對應的。也就是說,黃帝部落活動游牧的范圍大致鎖定在河套平原以及黃土高原周邊的廣闊地域。核心位置應在河套一帶、甚至北向的阿爾泰草原、杭愛山脈東西至肯特山之西的大漠南沿的荒遼牧場。
換句話說:黃帝部落“幼子守灶”的土著部落一定有留存在浚稽山一帶的。這就是以后的匈奴人、鮮卑人、敕勒人、突厥人、蒙古人等馳騁的草原。分子人類學的出現,特別是人類基因路線圖,為這個猜想提供了科學而系統的理論支撐。
《成湯獻令》記載,在中原之北有十三個少數民族:空同、大夏、莎車、姑他、旦略、貌胡、戎翟、匈奴、樓煩、月氏、孅犁、其龍、東胡。而“匈奴”一詞最早出現在歷史典籍的記載是《戰國策·燕策·燕太子丹質于秦》,大量采用“匈奴”一詞則是《史記·匈奴列傳》,說明“匈奴”之詞在中原地區已開始普遍使用。
漢代對匈奴最有研究的人是班固,他曾到過匈奴。在《漢書·匈奴傳》里對匈奴做了較為詳盡的闡述,但對于匈奴的起源,仍然采用了《史記》的說法,說明他對司馬遷的意見是認同的,即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維。
歷代史學家對這一結論質疑繁多,妄圖極力否認它。分子人類學的出現澄清了這一歷史疑案:那些帶著M122基因突變的一支種群,從云貴高原西側向北跋涉,最終在距今1萬年前,到達河套地區——黃河中上游的盆地,這是華夏文明的真正起源。
黃種人在2.5萬年到3萬年前出現基因突變分化:沿海支M119、烏拉爾支M178(M231)和內陸支M134。其中M134支進一步分化為藏M133,漢與匈奴(匈奴主體)M117。
華夏始祖黃帝南下進入中原的傳說,也符合分子人類學繪制的路線圖的遷徙方向。而游牧民族的幼子守灶風俗、一直留存在原駐牧地的制度,與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的說法也是大致吻合的。
黃帝時期,北地游牧族群的部落首領——有熊氏軒轅,帶領著由古羌人構成的族群主體,南下尋找溫暖的水草地,進入了中原的農耕地區,與先期來到渭河平原以及黃河中下游的神農氏炎帝部落相遇,并發生激烈的土地爭奪戰。最后,雙方互相妥協,誕生了著名的炎黃部落聯盟。
“華夷共祖”是歷史結論,是不能輕率質疑的。今人能做的就是尋找證據,來支持分子人類學以及歷史得出的結論。顯然,“分子人類學”所繪制的人類基因路線圖譜是當下最科學的、最精準的、最值得信賴的理論框架體系,考古學則退縮成為這一理論體系的完善與補充。
《浚稽山》的出籠,就是借用文學作品,來肯定“華夷共祖”這一歷史事實。有西方背景的分裂勢力渲泄、高喊什么藏獨、疆獨、臺獨,顯然是經不起科學檢驗和反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