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響詩《英雄的生涯》人物動機研究

張 夢 張飛宇

（燕山大學，河北 秦皇島 066000）

理查·施特勞斯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德奧浪漫主義音樂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交響詩一直是他創作的重要題材，他在創作中沿襲了李斯特創立的“交響詩”，將交響詩的標題性發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并以“音樂詩歌（Tondichtung）”來命名自己的交響詩。

《英雄的生涯》創作于1898年，是理查·施特勞斯創作的最后一部交響詩，也是唯一一部具有“自傳”性質的交響詩。這部作品與理查·施特勞斯以往的交響詩創作不同，它沒有詳盡的文字來進行音樂背景、內涵上的說明，而是只有“英雄的生涯”（Ein Heldenleben）這一大標題。整部交響詩被其分為六部分：一、英雄；二、英雄的敵人；三、英雄的伴侶；四、英雄的戰場；五、英雄的業績；六、英雄的歸隱，并用這六個小標題來概括了英雄的一生。

施特勞斯繼承和發展了李斯特對主導動機的創作手法，嘗試運用各種寫作技巧對主導動機進行處理，并廣泛運用到交響詩《英雄的生涯》中。作曲家在創作中以人物性格為核心，為交響詩中的主要人物分別設計了特定的原始短小動機，通過對原始動機的處理和發展，使主題材料貫穿全曲，運用多種音樂表現手法對人物性格進行刻畫，力求達到主題與音樂內涵的完美統一。

下面將交響詩中主要人物的音樂動機列舉如下。

譜例1為“英雄動機”，是交響詩《英雄的生涯》最主要動機并貫穿全曲，采用E大調的調性，以E大調分解和弦從樂曲第一小節的開始，在一小節內以連續三連音的方式將旋律連續上升兩個半八度，接連出現的兩組三連音給人以緊湊感和節奏上的錯位感但又不失連貫性。在第二小節又將旋律落在主音下方純五度，旋律在此保持三拍，使音樂非常有延展性，強調了英雄堅韌的人物性格。用圓號和低音弦樂器共同演奏的這個特殊的旋律動機，似乎向人們展示英雄剛強、自信、積極的人物形象[2]。

在“英雄動機”之后，緊接著出現的是對其進行補充的譜例2“補充動機一”。旋律首先由附點八分音符的主音跳進到上方純五度的屬音，而后旋律由屬音經過下行的四個十六分音符跳至小字組g。施特勞斯在此處連續使用跳進音程，表現出英雄干練和果敢的魄力。

譜例三為“補充動機二”，此動機在開始和結尾處都繼續采用跳進音程，先是由小字組d跳進至上方小七度的小字一組c，而后由主音跳至上方大七度小字一組d，首尾呼應。中間旋律級進下行，出現了兩個連續的降音記號：Ⅲ級和Ⅱ級，在熱情飽滿的旋律中多了一絲消沉的感情，與之前的兩個動機相形成了鮮明對比，使英雄的形象變得豐滿堅實，也為之后的消極情感做鋪墊[4]。

英雄不會單獨出現，沒有敵人，英雄很難成為英雄。敵人作為與英雄對立的角色，理查·施特勞斯曾明確指出，英雄的敵人就是保守派的音樂評論家們。譜例4為“敵人動機”中首先是級進上行的三個十六分音符，之后作曲家在采用了半音階級進下行的寫作手法，并在跳進的旋律中加入了大量不協和音程，這一動機充斥著嘲笑、諷刺和嫉妒的負面因素，此時的敵人雖然沒有正面攻擊的力量，但語言上帶有一定攻擊性，對英雄造成精神上的壓力與傷害，營造出一種灰暗、詭異的音樂氛圍。

之后出現的譜例5“敵人補充動機”，由半音環繞音組成，有著非常明顯半音進行的十六分音符三連音的節奏特征，仿佛是不同的敵人形象在交替出現。由此可以看出，敵人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群體，英雄也在敵人們的抨擊下，表現出悲觀沮喪的消沉情緒。

緊接著出現了英雄的伴侶，也可稱為英雄的情人。譜例6情人動機與英雄動機同樣起著連接整部交響詩的作用，而與英雄動機不同的是，此段動機沒有明顯的調性，附點以及三連音節奏再次出現，將情人難以捉摸的心思描繪得淋漓盡致，塑造了情人優美又不失活潑的女性形象，與之前的穩重的英雄動機相比，情人動機顯得有些輕佻和古怪[3]。在之后的旋律中，英雄動機再次進入，與情人動機交替出現，表現出英雄與情人逐漸萌生的愛意，兩種動機不斷交織重奏，將音樂推向全曲的高潮——“英雄的戰場”。

在這部分，三個主要人物動機依次出現。英雄豪情壯志與情人柔情似水的形象再度登場，兩個主題交織在一起，變化發展，推進情緒高漲，此時他們之間的愛情就像英雄堅實的后盾，給予英雄對抗敵人的有力支持。很快，敵人出現，敵人動機在之前的基礎上，增加了大量的不協和音程以及跳進，這時的敵人形象不僅僅是第二部分中的嘲笑和諷刺了，而是越發猙獰并帶有濃重的侵略性。英雄、情人、敵人三股力量復雜交錯進行，旋律迅速高漲，最終回歸到E大調的英雄動機上，描繪出一幅英雄沖鋒陷陣最終擊退敵人的勝利場景。

第五部分“英雄的業績”，這部分旋律相對之前的幾部分要舒緩一些，主要描寫英雄贏得戰爭勝利之后，對自己光輝業績的回憶。作曲家不但保留了前面幾個動機的主要特征，又將自己之前創作的幾部交響詩的旋律融匯其中，包括：《唐璜》的第二主題與副部主題、《堂吉訶德》的桑丘·潘扎主題、《死與凈化》的凈化主題以及《梯爾的惡作劇》中的梯爾主題[1]。如此看來，“英雄的業績”也可稱做“理查·施特勞斯的業績”，這就印證了《英雄的生涯》這部作品的自傳性質，即英雄的原型就是施特勞斯本人。

交響詩最后一部分“英雄的歸隱”中，象征“敵人”“英雄”的動機再次出現，在經過一段激烈的戰斗后，戰爭很快平息。英雄在經歷過風雨，選擇歸隱田園，遠離市井的喧囂，他選擇在享受自然風光的中回憶過往，此時柔美的情人動機出場，與愛人共度美好生活，這正是英雄心之所向[1]。

通過以上對《英雄的生涯》人物動機與音樂內容分析可以看出，交響詩按照時間順序進行敘述，結構非常緊湊，主要的三個人物動機“英雄”“敵人”“情人”貫穿了整部交響詩，它們各自獨立又相互依存。施特勞斯就像一位雕塑家，運用他嫻熟的創作手法為我們塑造了鮮明生動的人物形象，他在創作中把英雄的情感直接、傾心地呈獻給聽眾，那強勁的音樂感染力撼動著人們的心弦，《英雄的生涯》也為作曲家一生的交響詩創作畫上了圓滿的句號。